第96章

洪熙一時間沒明白宋積雲的意思,但他還是道:“我弟弟的及冠禮除了請我祖父的幾個朋友,家裏的兩房遠親,就是他在鶴山書院的同窗和老師了。”

宋積雲大吃一驚。

她沒有想到洪家能請到鶴山書院的人來觀禮。

要知道,鶴山書院可是在蘇州!

從蘇州到梁縣有五百多裏地,要走半個月。下了船還要換騾車。舟車勞頓,不是一般的辛苦。

反而洪家二少爺也在鶴山書院讀書的消息被宋積雲一閃而過沒多想。

她忍不住問:“從蘇州過來嗎?”

洪熙點頭,含蓄地笑道:“我弟弟在讀書上頗有天分,被鶴山書院的山長收為關門弟子。原本應該在蘇州給我弟弟舉辦及冠禮的,可我們家的根基在梁縣,又人丁單薄,我祖父和山長商量過後,最終還是決定在老家舉辦及冠禮。”

宋積雲立馬懂了。

洪老太爺這是要在老家揚名,想震懾小人,讓人不敢覬覦洪家的家業。

“那是要專門給二公子的及冠禮訂制一批瓷器做贈禮。”宋積雲理解地道,“那及冠禮的時候,讀書人會來的多一些吧?”

洪熙道:“家裏的親朋舊友估計不到兩桌。”

宋積雲沉吟:“若是讀書人來得多一些,那就斜畫一叢。留白多一些,顯得大氣高雅。若是世家故交多一些,那就畫滿瓶,花團錦簇的,更熱鬧。”

洪熙聞言,大有深意地看了元允中一眼。

元允中閑適地倚在窗邊,深色很是怡然,眼底仿若淺淺的笑意。

洪熙笑了笑,轉著無名指上的和田玉戒指,坐在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上,若有所指地道:“沒想到元公子也懂燒瓷!”

宋積雲在心裏嘆氣。

元允中的話,到底在洪熙心裏留下了印跡。

她笑道:“宋家能重燒祭白瓷,就有元公子的一份功勞。”

她不願意元允中被洪熙輕看,何況元允中繪畫水平很高,而繪畫水平高的人通常鑒賞能力都不會太差,元允中提議畫一叢茱萸,未必沒有道理。

“不過,元公子更擅長繪畫,特別是工筆。”宋積雲繼續道,“我是自愧不如。有機會可以和洪公子交流一番。”

“是嗎?”洪熙眼裏帶著幾分冷峻,顯然並不相信,轉頭朝元允中望去,“不知道元公子繪畫師從何人?我自幼在蘇州長大,說不定還是我認識的人!”

原本望著宋積雲的元允中望向洪熙。

他清正的眸光仿佛有異彩閃過。

洪熙一怔,不由睜大了眼睛,凝視著元允中。

可元允中已懶懶倚在窗前,眉宇更是如冰壺秋月般瑩澈。

眼中的彩異更是像他看走了眼般。

洪熙神色一頓。

元允中已不以為意地道:“擅長談不上,只不過小時候被家中的長輩強壓著學了幾年。洪公子應該不認識。”

繪畫是強壓著學幾年就能學會的嗎?

他這是在說他有天賦嗎?

洪熙笑了起來,無名指上的和田玉戒指轉得更快了:“府上的長輩怎麽稱呼?”

元允中挑了挑眉,道:“我家那位長輩姓‘連’。”

洪熙一愣。

‘連’這個姓非常的少見。

在他的印象裏,蘇州府沒有姓連的世家大族,更沒出名的儒士。

可元允中太過氣定神閑,根本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他不禁慎重地又仔細地想了想。

還是沒有姓‘連’的人。

“是我孤陋寡聞了!”洪熙笑著,右手離開了左手無名指的和田玉戒指,“鶴山書院的督學們都覺得若想舉業精進,必須強健體魄。我在鶴山書院讀書的那幾年,總被督促著學習射禦,禮樂、書畫縱有名師,也都只學了個皮毛,蘇州的書畫大師說實在的,了解得不多。”

宋積雲皺了皺眉。

能在鶴山書院教書,都非等閑之輩,有一些甚至是致仕的官員。

洪熙把元允中的長輩和鶴山書院的教授,甚至是蘇州的書畫大師相提並論......

她有點不高興。

輕咳一聲就準備說話。

誰知道元允中一本正經地點頭道:“看來你的確不太熟悉。那位長輩曾經在你們鶴山書院教過書畫,順便還教了幾天的《詩經》。”

洪熙愕然。

鴻儒大家,能講《四書》、《五經》的同時,也精通六藝。

但他可以肯定,鶴山書院沒有一位姓‘連’的教授。

難道元允中因在宋積雲面前所以在說謊?

念頭一閃而過,他聽見元允中嗤笑了一聲,道:“你們鶴山書院要你們強身健體,不是因為天順元年,你們鶴山書院的學子參加秋闈的時候,去了四十幾個人,就有十幾個昏倒在了考場,結果那一年鶴山書院不要說江南的其他兩大書院了,就連蘇州的二流書院都沒能考過,成績墊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