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臨機應變

顯彰門兩邊,文武百官,急速趕來的禁衛軍和光明司們,都看到了方城上的那一幕——忠孝王裴琰躍向聖殿,搏殺間一劍刺中衛昭,但被衛昭臨死前一腳踢上半空;

“轟!”一聲巨響,人人抱頭躲避,當他們狼狽爬起時,方城上已是烈焰騰空,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殺伐聲自皇陵東側震天而來。

不多時,在皇陵外守候的禁衛軍被數千人逼得退至玉帶橋前,不停有人呼道:“莊王謀逆!河西軍反了!”

眾臣眼見將禁衛軍逼得步步後退的精兵,領頭之人正是高成,便都驚慌不已,抱頭鼠竄。偶有幾個武將大聲上前,也被潰退的禁衛軍沖得站立不穩。

高成廝殺間見方城內烈焰熊熊,濃煙滾滾,絕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強撐著率兵前突,只盼莊王能逃得一劫,這樣他們還能有一線生機。

但身後漫天追來的喊殺聲,將他最後這絲希望徹底毀滅。

肅海侯率著三萬人馬,把河西軍最後的兩千余人逼到玉帶河前拼死抵抗。姜遠也率著光明司衛由方城內攻出來,將河西軍殘兵圍在中間。

高成面色蒼白,仰天長嘆:“罷了!”他猛然暴喝:“住手!”

肅海侯卻是冷冷一笑,望著垂死掙紮的河西軍,右手高舉,自齒間迸出斬鐵截鐵的一句:“河西軍謀逆,奉聖諭,格殺勿論!”

摧裂山河般的殺氣,如風卷殘雲。不到片刻,河西軍便悉數倒於血泊之中。

高成身形搖晃,長刀拄地,狠狠地盯著肅海侯。肅海侯面色平靜,右手一攤,接過部下遞上的強弓,吐氣拉弓,灰翎如閃電般,“噗”聲響後,高成身形後飛,落於玉帶河中。

肅海侯擲下強弓,急速道:“快,護駕!”

董學士也終於顫顫巍巍爬起,連滾帶爬奔到方城前。但此時,烈焰已映紅了半邊天空,方城成了一片火海 ,埋藏著的火藥被不斷引燃,不時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裏面的人再無任何生還可能。

董學士雙膝一軟,匍伏於地,痛呼道:“皇上!”

隨著他這一呼,數萬人齊齊痛哭,哀聲響成一片。

震天的痛哭聲中,裴琰清醒過來,他伏地向前爬行數步,悲呼道:“皇上!太子!臣無能,臣沒能救駕啊!”

眾臣親眼見他護著太子逃開香爐,看著他手刃衛昭,卻仍未能救出皇帝和太子,都悲從中來,再度放聲痛哭。

裴琰哭得一陣,慢慢爬起來,可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又掙紮著爬了起來,轉身走向顯彰門。他渾身是血,一瘸一拐,身上還沾滿了碎土石屑,面上神情悲痛萬分,淚水長流。

肅海侯在顯彰門前跪地痛哭,眼睛卻緊盯著踉蹌走來的裴琰。董學士回轉頭,向肅海侯微微搖了搖頭。

肅海侯正有些猶豫,只聽得南面劍甲輕響,靴聲橐橐。他急速站起,但見數千人戎裝輕甲,擁至玉帶橋前。

這數千人陣形齊整,一至玉帶橋前,便如鷹翼般散開,展護左右。他們雖人數遠少於肅海侯的人馬,但氣勢懾人,散發著鋒銳無比的殺氣。

裴琰面上滿是悲痛之色,哽咽道:“你們怎麽來了?”

童敏快步過來,大聲道:“莊王的人在京城謀逆,我等恐聖上有難,特來勤王護駕!”

裴琰揮淚泣道:“可惜,來遲一步了!”

他緩步走過玉帶橋,肅海侯身形動了動,董學士再向他搖了搖頭,肅海侯也知長風衛既然趕到,已無法下手,再說裴琰當眾救駕除奸,亦無借口除他,只得一聲暗嘆,退回原處。

裴琰滿臉淚水,腳步踉蹌。童敏忙與數十名長風衛一擁而上,將他接回陣中。

裴琰放下心來,又轉身面向方城,伏地痛哭:“皇上,太子!”長風衛們也齊齊跪下,靴甲之聲,不絕於耳。

此時,姜遠也帶著人進到方城查探一番出來,大哭著向董學士拜倒,眾臣終知皇帝和太子再無生還可能,更是哭聲震天。

董學士哭得一陣,起身大聲泣道:“皇上既已薨逝,國不可一日無君——”

裴琰先前見童敏暗號,知靜王無恙,再聽董學士這番話,不由嘴角微微勾起。卻聽得董學士的聲音傳入耳中:“所幸蒼天憐見,太子身體染恙,方城風大,太子奉聖上口諭留下,未遭逆賊毒手。”

裴琰大驚,猛然擡頭,只見肅海侯正向著自己微笑,那笑容似一刃無聲的劍,直刺他心頭。

玉帶河前,肅海侯的人馬如潮水般向兩邊退開,十余人擁著身披金絲鬥篷的太子,急速走來。

裴琰刹那間明白,在前來皇陵的車駕上,真假太子便已掉包,隨著皇帝踏入方城、死於莊王之手的,只是一個替死鬼而已。他眼皮一跳,垂下頭去。

太子撲至玉帶橋前,“撲嗵”一聲跪下,伏地痛哭:“父皇!”他哀聲欲絕,轉眼間便是涕淚縱橫,片刻後哭得喘不過氣,倒於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