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兵在其頸

接下來便是對各部和各州府政務進行分工,兵部、戶部、刑部等部門和河西、南安府、洪州等富庶地區成了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臣工們你來我往,引經論據,誰也不肯相讓,殿內一時哄鬧到極致。

皇帝冷眼看著,也不說話,待爭執白熱化,他猛然抓起案上玉鎮,擲下鑾台,眾臣見他暴怒,嚇得齊齊住嘴,匍伏於地。

太子跪落,泣道:“父皇息怒,龍體要緊!”

皇帝似氣得全身發抖,董方忙道:“皇上息怒,臣有個提議。”

“各部各司及各州府政務分工,臣覺得不急在一時,皇上可根據幾個月各臣工的表現,聖躬定奪。只是眼下有兩件大事較為急迫,皇上可先將兩件大事的分工給定了,其余的慢慢再定。”

“何事?”

“一件是冬闈,今年因薄賊逆亂、桓賊入侵,春秋兩闈都未舉行。眼下百廢待興,更需大量提拔人才。臣等前兩個月就議定要加開冬闈,給各地士子一個入仕的機會。還有一件也近在眼前,是冬至日的皇陵大祭,乃年底頭等大事,馬虎不得。”

皇帝沉吟片刻,視線掃過殿內諸臣,在裴琰身上停留片刻,靠上龍椅,疲倦道:“這樣吧,忠孝王辦事,朕一貫放心,冬闈和皇陵大祭,就交由裴卿負責,國子監和禮部官員,應聽其差遣。”

不待眾臣答話,皇帝顫巍巍站起:“朕乏了,改日再議,先退朝吧。”

他尚未提步,衛昭匆匆入殿,稟道:“皇上,嶽藩派藩吏在宮門外伏地請罪,並上表請求,重為藩臣。”

殿內頓時炸開了鍋,嶽藩已經自立為嶽國,眼下竟願重為藩臣,實是令人瞠目結舌。皇帝也似有些不敢相信,陶內侍急忙接過衛昭手中的奏折,奉給皇帝。皇帝閱罷,激動不已,連聲道:“好,好,好!嶽景陽深明大義,朕要重重地賞他!”

丞相一職被廢,又被皇帝架空權力,派去管理國子監和禮部,裴琰縱是早有思想準備,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壓住心中狂瀾,馳回王府,大步走進慎園,憋了半日的怒火終悉數爆發。他握起廊下兵器架上的長槍,槍風似烈焰般激得滿園樹木在勁風中急搖。他越舞越快,身形急旋,如騰龍出水,沖天煞氣自手中擲出,轟然之聲響起,長槍深深沒入銀杏樹幹之中。

院中漱雲及眾侍早被勁風壓得喘不過氣來,待槍尖轟然沒入樹幹,更是後退不叠,還有幾名侍女跌倒在地。

裴琰發泄完心中怒火,回頭看看眾人狼狽情形,倒笑了起來。他悠然走入東閣,漱雲進來替他解下朝服王冠,換上常服。

裴琰低頭望著漱雲,眼前忽然浮現另一個面容,他一時恍惚,猛然將漱雲抱入懷中。漱雲“啊”地一聲,裴琰清醒,又慢慢將她推開。

漱雲正有些不知所措,閣外響起童敏急促的聲音:“王爺,急報!”

裴琰出閣接過童敏手中加急密報,展開看罷,“啪”地合上,快步走向蝶園。

裴子放正在蝶園與裴夫人講起嶽藩之事,二人看過密報,互望一眼,俱各驚悚無言。

見裴琰反倒是一臉平靜,裴子放道:“琰兒,依你看,該怎麽辦?”

“嶽景陽弑父殺兄,顯然是和小慶德王串通好的,而小慶德王除了程鄭二妃,談妃也未流產,顯見也是事先進行周密的籌劃。這一切,都與皇上脫不了幹系。只怕兩位,眼下都投靠了皇上。”

裴夫人冷笑:“嶽藩一定,小慶德王的兵力便可抽調北上。”

裴子放嘆道:“咱們在南安府、香州的人馬,無法和小慶德王的八萬兵力抗衡。”

“他倒不會明著來。”裴夫人道:“若是明著控制南安府、香州,便是要對咱們下手,他現在可不想逼反琰兒,也不想擔誅殺功臣的名聲。但小慶德王的兵力定會北上對南安府保持威懾之態,讓咱們不敢輕舉妄動。”

裴琰卻從密報中看出些端倪,他望向窗外廊下用厚厚布氈圍著的鳥籠,面上漸露一絲微笑。

裴夫人望著兒子臉上俊雅無雙的笑容,忽有些神遊物外。多年以前,他牽著自己的手鉆出雪洞,望著山腳那兩人漸行漸近的身影,也是這般要將一切操控於手心的微笑。

“玉蝶,我贏了。從今天起,鄴王也罷,子放也罷,都不許再想他們。”

她暗嘆了口氣,語氣便柔和幾分:“少君。”

“母親有何吩咐?”

裴琰仍望著廊下的鳥籠,淡淡道:“一只鳥力量小些,得等另一只鳥走投無路,主動來找,我們合力,才能將鳥籠撞破。”

衛昭雖得封子爵,卻仍不能上朝參政,便帶著眾光明司衛巡視皇宮各處,嶽藩藩吏到達乾清門伏地請罪、並上呈奏表時,他正在乾清門交代防務。

縱是覺得萬般不對勁,不明嶽藩為何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仍克制著自己,將表折遞入弘泰殿,只在出殿時與莊王交換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