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驚天顰鼓(第3/4頁)

華朝今年的春天來得稍稍早些,尚是正月末,道邊的野花便爭相吐出小小苞蕾,田野間已經泛青,陽光也比往年明媚了幾分。

過蒼平鎮,再往北八十余裏,便是“定遠大將軍”薄雲山的駐地――隴州。

此處雖是東北境,但也已是春意漸生。這日午時,十余騎駿馬自南疾馳而來,馬頸處掛著的竟是明黃色的符袋,一望便知是前來頒旨的欽差大臣。

駿馬在蒼平鎮北面的驛站前“唏律律”停下,眾人紛紛下馬,為首的頒旨三品內侍周之琪抹了抹頭上的汗珠,道:“跑了一上午,大夥都辛苦了,就歇歇吧,只要申時末能趕到隴州就行。”

驛丞過來將眾人迎了進去,知這些內侍們是前往隴州薄公處頒旨,忙好茶好菜地侍候著,陪笑道:“各位大人辛苦了,各位怕是未出元宵便動的身吧?”

周之琪頗有幾分皇宮內侍的眼高於頂,斜睨著驛丞道:“可不是,若不是皇命在身,誰耐煩正月裏跑到你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驛丞點頭哈腰:“是是是,咱們蒼平鎮是差了些,但只要進了隴州,薄公那處,還是繁華之地。各位大人是聖天子派來傳旨的,薄公定會好好款待各位大人。”

周之琪吃飽喝足,負上黃綾布包裹:“走吧,到了隴州,完成了皇命,大夥再休息。”

待眾人騎馬而去,驛丞回轉館內,一人湊近低聲道:“已經讓阿蘇他們趕回去報信了。”

驛丞點了點頭:“嗯,咱們也準備準備。”

周之琪帶著這十余騎快馬加鞭,沿官道疾馳,申時初便看到了隴州的巍巍城墻。

遙見城門緊閉,城墻上旌旗招展,城墻後黑壓壓的站了一排將士,甲胄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芒,周之琪不由笑道:“薄公到底是薄公,這隴州整得如此嚴肅,倒象要打大仗似的。”

他身邊一人笑道:“薄公本來就是武將出身,聽說脾氣上來,連皇上都拿他沒轍,當年,皇上還給他取過一個外號,叫‘薄驢子’。”

眾人哄然大笑,周之琪笑罵道:“這話可就在這裏說了,進了城都給我看好自己的嘴!”

“那是那是!”眾人應是,馬蹄聲聲,卷起一線灰塵,不多時便到了隴州城外。

名震天下的“定遠大將軍”薄雲山身著盔甲,立於城墻上,微微眯起眸子,望著那十幾個黑點由遠而近,緩緩道:“開城門,迎聖旨!”

周之琪當先駛入城中,見戴著紫色翎羽盔帽的一名大將立於大道之中,知這位定是“定遠大將軍”薄雲山,忙翻身下馬。笑道:“領三品內侍周之琪見過薄公!”

薄雲山面無表情,將手一引:“請欽差大臣入將府頒旨!”

周之琪心中暗咒此人不愧聖上所稱“薄驢子”,率著一眾人進入“定遠大將軍府”,將臉一板,高唱道:“聖旨下,定遠大將軍薄雲山接旨!”

薄雲山掃了一眼四周,單膝跪地:“臣薄雲山接旨!”

周之琪見他單膝下跪,心中有些不爽,卻礙著他身著戎裝,也不違制,遂輕哼一聲,從身邊的黃綾布兜裏取出聖旨,扯著尖細的嗓子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定遠大將軍薄雲山即日進京,欽此!”

周之琪聲音越來越低,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這道聖旨實在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薄公鎮守東北二十年,除去五年前故皇後薨逝,他回了一趟京城,再也未被宣召回京。今日這聖旨未講任何理由,便將其宣召回京,實是有些奇怪,可黃綾布上的禦批之字又是清清楚楚,他只得照本宣讀。

薄雲山卻不稱“接旨”,只是冷冷笑了一聲,緩緩站起,周之琪漸感不妙,強撐著道:“薄公,接旨吧。”

薄雲山黑臉微寒,將手一揮,他身後數名副將齊擁而上,將周之琪按倒在地。

周之琪呼聲尚未出口,一名副將手起刀落,鮮血噴湧而出,濺上掉落一邊的黃綾聖旨。周之琪帶來的一眾內侍齊聲驚呼,兵刃尚來不及出鞘,已被薄雲山的手下圍攻而上,不多時相繼倒地,血濺當堂。

薄雲山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黃綾聖旨,謀士淳於離過來,輕聲道:“主公,一切都準備妥當。”

見薄雲山眉頭微皺,淳於離道:“主公,眼下情形,已避無可避,只有這一條生路了,張易二位將軍此時應已到了鄭郡和新郡。”

薄雲山面色陰冷如冰,急速轉身,黑色毛麾颯颯而響,聲音不起一絲波瀾:“起事,發檄文!”

城墻之上,三軍戰鼓砰然敲響,宛如春雷,沉沉回蕩在隴州上空,蕩向遙遠的京城。

天下起了蒙蒙細雨,崔亮從方書處出來,已是入夜時分。看到皇宮城墻邊綻出如星星般的野花,眼前浮現一個明媚的笑容,他笑了笑,撩起袍襟,步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