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山

清晨的戈壁大雪依舊,我像前幾天一樣,比蕭煥早起一點,燒了洗漱用的熱水,去沙巖下的臨時搭起來的帳篷裏給馬喂草料。

為了幹活方便,我沒有披外衣,從馬棚裏返回來時,就快步向馬車的方向趕。

雪很深,我無意在路上看到一個腳印,那個一點也不深,留在純白的雪地中也並不顯眼,但這是一個很新的腳印,飄落的雪花還沒有來得及掩蓋住它的痕跡。

這個腳印不是我的,它要比我的腳大很多,蕭煥並沒有出來……那麽這是別人的腳印。

沒有時間給我多想,身側的沙巖後突然傳來剛猛的勁風,我憑直覺向旁邊閃去,一柄長劍貼著肩膀險險擦過。

劍風卷起飄落的雪花,我身旁的雪層突然破裂,純鋼的長棍和著飛揚的積雪從我腳下掃過,鋼棍隔著皮靴掃在足踝上,劇痛清晰傳來,我站立不住,向雪地中倒去。

與此同時,耳中聽到了一聲巨響,不遠處的馬車在這聲巨響中化為了一團耀眼的火球,熱浪陣陣襲來,馬車的碎屑和雪花一同淩亂的飛舞。

臉貼在冰冷的積雪中,一團燃燒著的雪狐裘“嗤”一聲落在我面前。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的掠過:蕭煥還在車裏。

我爬起來,瘋了一樣向燃燒著的馬車殘骸跑去,肩膀卻突然被鋼棍壓住,身體重新跌到積雪中,細碎的雪花鉆入鼻孔和眼睛。

我一腳踢在身後用鋼棍壓著我肩膀的那人腿上,他悶哼了一聲,手上松了松,我趁機以手橫掃,激起大片積雪,飛揚的雪片中,我滑過鋼棍跳起,不管背後襲來的長劍,拼命向馬車沖去。

還沒踏出一步,腰突然被一只手臂攬住,我想也不想,回肘向那人胸前擊去,剛碰到他的衣料,就停了下來——純白的狐裘,淡淡的藥香,這個人是蕭煥。

王風切開雪幕,準確地迎上劈頭而來的長劍,長劍無聲斷成兩段,青光毫無凝滯,微揚,沒入到那人的咽喉之中。

王風拔出,血珠飛散,在空中劃過一道媚紅的弧線。

那道媚紅尚未消逝,劍光輕回,已經切入了下一個人的手腕。

握著鋼棍斷手和血花一起飛上天空,淒厲的慘叫聲中,那個白袍人握住手臂翻滾在雪地裏。

蕭煥輕輕甩掉沾在王風上的血珠,淡然的聲音裏含著絲悲憫:“大師的伏魔杖法已有第五層的功力,想來在少林中輩位不低,為什麽要為人所用?”

在深受不住劇痛地翻滾中,那人頭上的風帽已經脫落了,露出裏面燙著九顆戒疤的光頭,聽到蕭煥的話,他慌亂地把頭向積雪中鉆去,嘶啞地大喊:“我不是少林弟子!我不是少林弟子……”

他一邊叫,一邊猛地從雪地中躍起,狠命撞向沙巖,鮮血和著腦漿飛濺開,他的身子僵硬地落在雪地中。

我把頭側開,松了口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住蕭煥的身子。

他也側開頭,不看那具屍身,輕咳了一聲,把手中的王風收入袖中,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傷到哪裏沒有?”

我動動腳踝,雖然疼,但並沒有斷骨,也不影響走路,剛才那個使杖的少林和尚,應該是對我手下留了情的。

我搖了搖頭,蕭煥也像松了口氣,放開攬著我腰的手,就低頭彎腰,按住胸口輕輕地咳嗽。

我這才看到他純白的狐裘上沾了幾片火藥的黑印,披散的黑發也有些零亂,連忙扶住他的身子:“怎麽樣?受傷了沒有?”

他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是火藥的余勁震到了身上,調息一下就好了。”

我點頭,想起剛剛馬車爆炸時猛烈的氣流:“這麽厲害的火藥,是江南霹靂堂的人到了?”

蕭煥點頭:“馬車四周埋伏的三人,都是霹靂堂雷家的人。”

我又看了看身邊雪地中倒著的那個劍客,他手中的長劍狹窄而扁平,劍脊上雕著海南派的徽記。

來伏擊我們的這幾個人居然分屬少林,海南,霹靂堂雷家這素來沒有多少瓜葛的三個門派,這樣的情況,不能說不詭異。

蕭煥也蹙著眉思索,舒展眉頭後,低咳了幾聲,向我笑了笑:“已經有人找到這裏,我們不宜再留了。”

我看一眼被燒成一團殘骸的馬車,苦笑一聲,食物和住處都沒有了,就算我想留,也留不下來了。

馬車中的東西全被炸了個一幹二凈,別的就還罷了,就連酈先生留下給蕭煥的那些藥也被炸了個粉碎,連一粒渣都沒有留下,幸虧□□一直被我塞在靴筒裏隨身帶著,不然我連個武器都沒有了。

火爐在沙巖後,居然沒怎麽受爆炸的影響,一壺熱水還燒得好好的,我從地上的死屍身上搜到一個水袋,裝滿一水袋熱水,然後從屍體上扒下一件外氅,披好後就算整裝完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