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6頁)

龍海何以敢如此膽大包天?英傑不敢想下去,因為他的頭腦裏又閃出手機中那塊芯片。這可惡的東西,已經成了英傑的心病,像一把插入他胸前的刀子,倘若拔除,則隨時都可以致命。

他一時還不能動它!

“這車貨啥時間裝車起運?”他陰沉著臉低聲問道。

“第2438次貨運到連雲港,再海運到香港。”龍海開始盯住他的眼睛。

“我告訴你龍董事長,一切要按程序辦事,違了法誰也救不了你,明白嗎?”英傑掃了一眼半開的貨櫃車門,折轉了身子。

“那是那是,曾隊長,咱是市裏數得著的守法企業,這個你放心。”龍海臉上湧出由衷感激的神色,目送著這位不速之客的背影,直到對方橐橐的皮鞋聲消失,他才大大喘出一口氣來。

此時,工廠的前排倉庫內,還有一雙眼睛在觀察著這裏的動向,那就是淩清揚。

原來,淩清揚自從在秦伯翰那裏看到了圖譜之後,就開始緊緊盯住了龍海。她之所以苦心經營格格府,多半心思用在了對臨近化肥廠的監控上。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她提升格格府地基的時候,悄悄修建了一處地下密室,安裝了從國外進口的電磁波感應儀。這種儀器可以利用發送脈沖的方式探知地表以下的地質土層的狀況。在近日的遙測中,她終於發現了龍海秘密:他曾在庫房地下做了兩次爆破,而最後一次就在昨日,並且位置就在縱深十多米的地方。淩清揚掌控了龍海這套把戲,猜想他可能出貨了,因此便讓白舒娜先去探路,隨後她也趕了過來。只是曾英傑先了她一步,警車就停在庫房外,使她望而卻步。

幾天來,腦部負了傷的秦伯翰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他的頭部被繃帶包裹得只露出稀疏的鬢發,兩只眼睛直視天花板,面孔像木乃伊似的毫無表情。

這天下午,冬日的陽光柔和而溫暖,秦伯翰翻了個身,他突然覺得有人走進門來,他以為是護士,就又閉上了眼睛。

“秦老師,感覺好些了嗎?”進來的人是郭煌,他把帶來的一束鮮花放在桌邊,靠近對方的面前。

秦伯翰用混濁而失神的目光看著他,嘴唇只是翕動了幾下,一句話也沒說。郭煌等了半天沒有動靜,扭轉身對身後的一個人說道:“老秦這次看來是兇多吉少,他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郭煌身後是位女士,她走上前俯下身子,近距離地看著秦伯翰,就在這一瞬間,秦伯翰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突然睜大了眼睛,面頰的肌肉也在緊張地抽動,慢慢地,有一股淚液開始在他混濁的眼眶裏溢動。

對方正是格格府大酒店的淩清揚,她今天的裝束十分奇特,穿了一件中式淡藍色調白花格的對襟上裝,頭發綰起梳在了腦後,神情也顯得有些異樣。

就在四目相視的一刹那,淩清揚已經全然明白:秦伯翰意識非但沒有喪失,而且十分清醒:自己這身裝束,無疑已經撞開了他二十多年前記憶的門扉,她的目的達到了。

原來,淩清揚從郭煌那裏得知秦伯翰重傷住院的消息,便決定來看他。臨出發前,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舊式的衣服,綰起發髻和平時的裝束判若兩人,連郭煌都覺得十分奇怪。

到了病房之後,他們又遭了主治醫師的百般阻撓,好話說盡,勉強才同意他們進去待五分鐘。

就在這時,病房進來了一位護士,將托著的藥盤放下,和他們做了個十分堅決的示意手勢,表示探視的時間已到。淩清揚和郭煌只好站起身,無可奈何地離開了病室。

冬日的陽光已有些暗淡,微微泛紅的光線透過窗玻璃映在秦伯翰的面頰上,在眼眶中一直湧動的淚水終於溢出,盡管他在用力咬著嘴唇,但淚珠早已順著眼角的皺紋淌落在枕頭上。

這些細微的表情變化都出現在高清晰度的屏幕上,旁邊監控室中的何雨正在觀察著這一切。

床上的秦伯翰表面上聲色未露,內心卻卷起了洶湧巨瀾。其實他早已清醒過來,這次襲擊對他來說幾乎是死裏逃生,不知對方是有意,還是疏忽,總算留了他一條性命。秦伯翰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盡管那套圖譜已被他們攫去,但最終的危險並沒有解除,他的一只腳依然踩在鬼門關上,因為隱在背後的對手實在是太高明了,高明得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有罪。在不能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他絕不能說一句話。可是,就是剛才來的這個女人和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卻使他再也無法平靜。

二十多年的鬥轉星移,竟在一瞬間,他感到命運又在和他開著一個殘酷的玩笑。自從上次淩清揚到家要看圖譜時,秦伯翰就一直懷疑著對方的真實身份,她的體形和姿態簡直與姚霞別無二致,只是面目不太像。比姚霞的清純更具嫵媚和風情,眼神中多了幾分世故與冷漠。直到剛才見她穿上了那件淺藍色白花格上衣,他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