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4頁)

“這裏化肥堆積,那邊產品爆滿,為啥不清倉騰庫啊?”

“龍董事長有位朋友做西北化肥總經銷,過幾天要整車皮一次買走,要說硝酸磷化肥質量真好,全是一等尿素呢。”“黑塔”順手抽過一根鐵簽,插進一個化肥袋子,抽出來時,簽頭上果然是雪白晶瑩的顆粒。

淩清揚捏過幾粒,放在手心裏揉搓著,不一刻便融化了。

“要趕快催辦,不然到了雨季,產品爆了棚就誤大事了。”淩清揚用股東的口吻對“黑塔”說,對方連連稱是,庫門很快在身後上了鎖。

淩清揚在廠區轉了一遭,避開客人獨自用了餐,又讓白舒娜陪她到專家公寓去洗澡。末了換了一套白舒娜的便裝穿在身上,借了台自行車,說要到市裏閑逛,騎上車子悠哉遊哉地出了廠門,卻把自己那台鮮紅如火的寶馬車留在了公寓外邊。

望著這個高深莫測的女人遠去,白舒娜立即撥響了一個電話。

白舒娜覺得自己此時像站在黃河的湍急旋渦之中,陷入了難以解脫的重重矛盾:對淩清揚她開始心存芥蒂,現在又心存感激。因為這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從她身邊奪走了郭煌;又在她人生最艱辛的日子裏,把她輕而易舉地從博物館安排到了龍海集團。這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對自己的青睞並非完全出自利用,現在她終於悟出:自己的長相很像她年輕的時候,她是把自己作為了情感上的替代物,當成了她的女兒。

前不久,女民警何雨找了她,讓她幫助掌握淩清揚的情況,何雨告訴她:彭彪盜的是假畫,真畫仍然下落不明,你作為保管員有責任協助公安機關查清案子,這樣不僅解脫了自己,彭彪也有了從寬的條件。白舒娜答應了。盡管她不太適應這種思維——因為淩清揚還在指使她監視龍海,這樣一來自己簡直成了這黑白方陣中間的棋子,進退兩難。最終,還是法律的力量占了上風。何雨同時告誡她還要格外小心,因為在龍海手下工作,等於是在玩火,每日每時都要心存戒備。

淩清揚騎著自行車一路行駛,風吹動著她的頭發,在耳後飛揚起來。她先登上了古城墻。這一帶城墻原來殘破不堪,斷裂的城垣裸露著夯土,因被人冬季當成和煤的膠泥用了,夯土層給挖得百孔千瘡。城外的黃沙幾乎可以湮埋到城垛的女墻上,沙土中長著東倒西歪的刺槐和酸棗樹,一到春季這裏黃沙滾滾;現在,這些破敗和蕭條已蕩然無存,代之以修葺一新的青灰色城墻,並且從旁邊的磴道拾級上去,還可以騎車繞城一周。淩清揚站在城墻一隅,向城中默視良久,而後從磴道駛入城中,進了一家有著孩子唱歌聲的寬敞院落。

這一切都進入了何雨的眼簾,她和梁子騎著車一前一後在後邊跟著對方。

何雨注意到,這是一家SOS兒童村,過去曾是由民政局管的福利院,現在成了專門收養棄嬰和流浪兒的地方。

淩清揚出了兒童村,又驅車到了一家居委會,向老太太們詢問打聽著什麽,最後,又來到了市公安局的人口管理中心,查詢了半天常住人口的信息。

事後得知,淩清揚是在找一個叫何姚氏的老太太,老人於八十年代突發心臟病去世,之後注銷了戶口,死時沒有任何親戚,是居委會幫助料理的後事。有人提供:老太太生前幫人帶過一個嬰兒,又在鄉下住過一段時間,更多的情況就不掌握了。

何雨驚奇地發現:這淩清揚對梁州的街道似乎非常熟悉,從不問路,像什麽雙龍巷、黑墨胡同這些連何雨都沒有走過的小街道,她卻能輕車熟路地行走。何雨和梁子扮成情侶有意貼近她時,竟意外發現她說的竟是本地話,有幾句還是梁州地道的方言,何雨不禁大為詫異,她絕不相信:一個異鄉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對梁州城如此了如指掌,活脫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當地人!

這個背景復雜的神秘女人,到梁州所接觸的人幾乎都與壁畫被盜案有關:做仿品的郭煌、保管員白舒娜,還有博物館的秦伯翰。她來梁州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麽,被盜的壁畫會不會落在她的手中。這一切顯得疑雲密布而又毫無確證。根據英傑的安排,淩清揚既是嫌疑對象,又是市裏經濟開發中需要保護的重點人物,因此要求何雨他們對她做保護性的控制,以便發現線索。

淩清揚穿街走巷,直到城市西北角一片待拆遷的舊街區,才停下來。這條街叫三眼井,是一條不足三百米長的小街道,因一家宅院中有一口三眼的水井而得名。街道兩側大都是清末民初的老舊房屋,院內的居民已經搬遷一空,院墻上都用白石灰刷上“拆”的醒目大字。午後的陽光溫暖而適意,墻頭上探出的樹枝偶有幾片落葉在微風中飄落,旋轉著落在街道的方磚路面上,這寂寥空曠的老街總能勾起人們對已逝年代的記憶,而這記憶也將隨著老街的消失漸漸被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