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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府關於大猇峪鑫發金礦坑口事故聯合調查組在劉玉堂帶領下,組織國土資源、安全監管、公安等部門五十余人,加上有關工程技術人員,幾十輛汽車開進了金島招待所。孟船生和大猇峪所有金礦企業負責人很快被召集到一間小會議室,說明調查組的來意後,孟船生坦然表態,歡迎調查組對事故全面復查,希望調查組在掘地三尺的徹底調查後,還鑫發公司一個清白。

調查組分為井上、井下兩大組,井上組由嚴鴿帶公安機關對事故發生時在現場施工的24名礦工洵問取證,井下組由國土資源局一位局長到井下事故現場對事故性質進行重新鑒定。

由於鑫發金礦正在對采空區進行廢渣充填,僅有幾門豎井可直通地下的平巷坑道。嚴鴿布置了井上工作後,陪劉玉堂乘吊鬥車直抵發生事故的第八級掌子面查驗情況。在下降五百多米之後的工作面上,只見事故當日值班的四個工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等候,四個工人中有三名鉆工,一名安檢員,據說他們都是事故時的當班工,他們身後就是那堵厚厚的水泥墻。

礦管局的幹部老劉向工人們說,“這是市裏的領導,來了解事發當時的情況,你們都是老技工了,要如實回答,不能說假話。”

其中一個高個子操河南口音的鉆工說:“那天是下午三點鐘開鉆,點火以後,俺們躲在安全洞裏,爆破後,喊掌子面上的工人出渣,上來有二十幾個工人,有拉架車的,還有摟耙子的,裝車的,七手八腳把裝滿的礦車掛上纜車,這個時候安檢員發現出水了。”

“當時的水有多深?”劉玉堂問道。

“有這麽深吧。”個子低矮的安檢員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半截膠靴處,他操的是山西口音。

“是0.1米。”那天帶班的鉆工被老劉推到了前面,他比較老練,對答如流,“我當時看到巷道裏大面積滲水,就連忙找出水口,發現剛炸開的坑道下邊,有一條長30公分,寬15公分的裂縫,水就是從這個地方一個勁兒往上冒,我就趕快給礦部打電話報告。”

“你們當時在幾級平巷上施工?”嚴鴿由於上次下過井,對井下有初步印象,就關注地插問道。

帶班鉆工很快凹答:“俺們就在八平巷施工。”

“礦上一共幾道下采?”嚴鴿記得上次問過孟船生相同的問題,便再次印證。

“一共十道下采,十道和九道下采是采空區,沒有人施工。水當時漫過了八道平巷,流進了第九道下采報廢的斜井裏。因為水量大,水泵小,電力不足,廠部領導和坑長增加了排水設備,讓俺們退出掌子面,在這個地方打水泥隔離,封洞前排出了7000立方積水。”

“以後的情況由陳工程師介紹。”老劉接著又把身後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人讓到了劉玉堂和嚴鴿的面前,那人說:“我是搶險指揮部決定對湧水口封堵時趕到的,當時是巨區長現場指揮。因為當時水退到了九層平巷,我們就采用了分流築墻法,在水泥墻下方預留出兩個排水通道,邊堵邊疏,封堵前,在巷道裏沒有發現冒頂透水,也沒有聽到巷道有人員傷亡。經過專家組集體分析認定,這是一次采掘過程中發生的巖石裂隙湧水現象,不屬於嚴重的冒頂透水事故。”陳工程師話語流利,有些像背書。

老劉接過話頭說:“封堵之前,指揮部下令該坑口和赫連山、柯松山以及臨近各礦迅速撤離井下全部作業人員,清理有無傷亡情況,按下井工一個個核實。截至次日淩晨5時,301名礦工全部撤出坑口,周邊鄰礦805名礦工也撤出坑口,這樣危及到的1106名礦工分兩批全部安全撤出,均沒有發現人員傷亡和失蹤。在以後的復查中,我們調查了市內外鄰近的火葬場、殯儀館,也沒有發現民工遺體的火化。”

果然無懈可擊。但是,連巨宏奇都懷疑,從事故發生到他接報中間整隔了一天時間,在24小時中間,又有什麽事情不能掩蓋呢?整個工程搶險興師動眾搞了三天三夜,竟無一傷亡,越是這種近乎完美的結果,越值得懷疑。

“事故發生當天,為什麽沒有向區裏報告?”嚴鴿隨口問道。

“開始他們認為是一般湧水事故,自己完全可以解決,不想再驚動上級領導唄。”老劉在一旁解釋,嚴鴿沒理他,轉而向面前幾個礦工發問:“你們知道,你們如果作偽證要承擔什麽法律責任嗎?”

“偽證罪,要判三年以下徒刑,嚴重的要判七年以下徒刑。”帶班鉆工對答如流,另外幾個工人也隨聲應和著:“俺們可不敢給政府說謊。”

一切都應對自如,滴水不漏。嚴鴿自知多問無用,便和玉堂分手,乘吊鬥車返回地面。沒有片刻停頓,她就讓人通知井上調查組匯報,寄希望從當日掌子面上出礦的24名民工身上發現新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