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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7點30分,嚴鴿搶在書記辦公會議之前趕到了袁庭燎書記的辦公室。她知道,這個時候袁庭燎或者在看最早送到的《滄海日報》,或者是把自己關在室內一個人靜靜地抽煙,思考一天的事情。秘書小尚守在門口,見是嚴鴿來了,急忙進室內向袁書記打了招呼,倒了杯水請嚴鴿入座。

正在看報的袁庭燎頭沒擡,淡藍色的煙霧從他的指尖飄起,只聽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真是會見縫插針啊,代表市委市政府,哼,我看是代表他個人,沽名釣譽,善於作秀!”嚴鴿注意到袁庭燎手中的報紙,在一版顯著位置,報道了日前卓越歸隊和市長司斌發表講話的消息。沒等嚴鴿開口,只聽臉遮在報紙後面的袁書記接著又說道:

“最近的工作不錯,但要防止出事,省裏領導的主要精力在‘兩會’,這個期間務必要盯緊哪,老巨怎麽樣,醒過來了嗎?”

嚴鴿回答:“我正要向你匯報,巨宏奇本來就沒有生命危險,為保護他,我們制造了假象。”

“什麽,制造假象?你們究竟在搞什麽名堂?!”袁庭燎一下子扔了手中的報紙,直瞪著嚴鴿。

“從樓上摔下來的是個橡皮人,巨宏奇本人毫發無損,現在被秘密看護在公安醫院。”

“為什麽要這樣做?!”袁庭燎皺起了眉頭,他再一次覺得對方在和自己離心離德。

“因為他是當年透水事故的重要知情人,有人要殺他滅口。”

“透水,又是透水,好像滄海市就沒有別的什麽事情了,那不是早有定論的嗎?!”袁庭燎拋開了報紙。

“巨宏奇反映的是新情況,這其中很大可能是掩蓋著一場特大的礦難事故,他要我在十分保密的情況下向你單獨報告,他悔恨曾經向組織上說了假話,這是他的錄音……”

“我不聽!裝神弄鬼,出爾反爾,搞什麽名堂?!”袁庭燎一下子把報紙拋在一邊,顯得有些激忿,但卻盯住了嚴鴿手中的微型錄音機。

“時間不長,不會影響你開會。”嚴鴿不由分說,在桌邊按響了錄放開關。隨著錄音帶的走動,袁庭燎的眉頭一點一點地皺起來,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聽到最後,他一言未發地站起來,踱了幾步之後,一下子走出了辦公室。

嚴鴿待了好長時間,始終沒有見到袁書記回來,她有些惴惴不安了,再擡腕看表,時針已經指向了8點鐘,到了開書I己辦公會議的時候了。

嚴鴿一時鬧不清袁庭燎的用意,有些坐立不寧,這時尚秘書走了進來,低聲說,書記辦公會最後一個議程,讓你匯報工作。嚴鴿耐著性子,等了足足兩個半小時,終於被通知進了書記辦公會議室。

會議室裏,坐著袁庭燎、司斌和幾位副書記,連秘書長都屏退了,意外的是,劉玉堂列席了會議。

袁庭燎開門見山,讓嚴鴿打開錄音機,裏邊傳出巨宏奇的聲音:

……

當時,孟船生就像丟了魂似的告訴我,井下透水了,用了十幾部抽水機都不頂用。

我問:“人撤出來沒有?”我的心像堵在嗓子眼,真希望他告訴的是另一種結果。

“水壓那麽急,哪撤得及呀!!”孟船生哭喪著臉,一下子跪到了我的面前。

我問他有多少人在裏邊,他說他也不清楚。

我感到頭都大了,鑫發金礦是我直接抓的點,沒想到他背著我搞違規越層開采,惹出這天大的麻煩來。

我又問他現在采取了什麽措施,他回答:

“抽水機連抽了三個小時,水位只下降了三厘米。據工程師講,這一處是地質上最怕遇上的老塘,等於是一個地下水庫,搞不好連著海水,要是從巖石縫隙滲壓,整個礦井時間長了就會坍塌!”

他說著一把抱住我的腿,鼻涕眼淚全出來了。

“巨區長,現在只有你才能救人救礦救我孟船生一條性命,我的舅舅宋金元領人救險受了傷,人已經不行了,我只有靠你了……”

我趕到峪道的時候,聞到一股濃烈的硝煙和辣椒粉的刺鼻味道,才知道919坑口的兩家企業發生了慘烈的械鬥。沿著坑道下了幾個平巷,就看到沒膝的地下水還在上漲,我明白:大禍已經鑄成,這樣的透水事故不僅在滄海而且在全國都是令人震驚的。我不敢往下想,真希望此時天塌地陷,讓死來解脫自己的罪過。

更為糟糕透頂的是:事故竟然是昨天發生的。可惡的孟船生開始想瞞報,他已經對十層以下的巷道搞了封堵。在封堵無效時才向我求救告急!當時如果手上有槍,我會毫不猶豫地當場槍斃他,可一切都太晚了。

事已至此,我立即通知礦管部門,調集大批工程救險車輛和排水設備,竭盡全力組織抽水,並在心裏暗暗乞求上蒼,千萬不要死人,千萬不要發現死人!就是在這樣的心理支配下,經過一晝夜的集中排水,終於使礦內的水位退到了八層平巷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