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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心中對曲江河的疑團,早在他下令終止對趙明亮車禍死因調查時就產生了。現在他既震驚又氣憤:他最尊敬的局頭兒、自己的師長曲江河已經墮落了!

他想立即向嚴鴿報告這些情況,被梅雪制止了。她認為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除非有過硬的證據。不如先從趙明亮身上入手,發現疑點和證據,再向嚴局長報告不遲。

卓越以為梅雪說得有理,心裏就有了主意。次日一早,他首先給分局長寒森掛了電話,不料寒森正要找他,說趙明亮一家的屍體在醫院太平間停了十多天,要盡快火化結案。卓越耍了個心眼,假稱這件事曲江河有交代,他還要向曲局長打個招呼。寒森同意了,卓越就把電話打到金島所。女內勤小莉接了,用一種怪怪的口氣說,我又不是局長的小蜜,我憑什麽知道他到什麽地方去了。卓越本意是試探曲江河的態度,見聯系不上,正合心意,就立即著手調查趙明亮的交往關系。

他把趙明亮臨死前半個月所打的電話從電信局全調出來,一共有四百多條來往的電話號碼。按主叫被叫分成AB兩大類,輸入電腦分析,以兩次以上的通話機主為重點,很快發現了趙明亮的一張關系網,從中還發現幾個不顯示號碼的加密電話。

其中最具價值的有三個人:一個是曲江河,事故當天,兩人曾有兩次通話,最後一次的時間,竟是車禍發生的時間。也就是說,在趙明亮的生死關頭,他正和曲江河通話,直到死,電話才中斷。第二個對象是金島區長巨宏奇。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趙明亮曾與巨宏奇通過兩次電話,一次3分鐘,一次15分鐘。特別令人振奮的是:打給趙明亮的電話中,還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手機號。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筆記本,這部手機原來是從市戒毒所地下管道裏撿到的,據所內戒毒人員揭發,這個電話被咬子邱建設使用過。

卓越興奮起來,趙明亮這張電話網,已勾勒出一個可疑的圈子,其中的薄弱環節就是咬子邱建設。汲取上次審訊對方吃虧的教訓,他查閱了有關邱建設的案卷,又約見了一個灰色線人,心裏有了譜。

邱建設怕孟船生,但從不怕警察,他把身上的傷包得嚴嚴實實,大大咧咧坐在刑警隊的椅子上,手裏捏著一張揉得發皺的傳喚證。他太了解公安局這些青年民警了,他認為他們是雛兒,又窮酸。當今一些富人們可以享受到的東西他們無法分享,工作時被禁酒,下了班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不能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想和誰上床就和誰上床,面對著犬馬豪宅、香車美人,以他看來,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拿自己的飯碗做賭注。想到這些,與他們相比,他都會產生一種優越感。

“為啥又叫俺來?俺鬧不明白。”邱建設嘴角上掛著一絲嘲弄。“俺哥這次可叫你們嚇著了,駕腳出去十來天,連個影子也看不見。俺跟嫂子說,趕快叫老三投案自首,爭取個寬大處理,不就是想當個警察那點事兒嘛。”

“是這麽回事。”卓越慢慢掏出詢問筆錄紙,交給旁邊的一個青年民警,讓他在上面填寫邱建設的基本情況,先將邱建設勞教、判刑的前科經歷記了上去。咬子頓覺沒有面子,剛才那股得意勁被殺去了一半。

“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們?”卓越不看他的臉,漫不經心地在文件袋裏找著什麽東西。

“嚇死我也不敢,打從戒毒所你卓隊長放了我,屁股粘到公司的板凳上都沒挪窩,守法公民一個。”

“真的嗎?”卓越斜了他一眼。

“真嘞,要不,你給提個醒兒,卓隊。”他開始操起警察內部的稱謂。

“你和趙明亮是啥關系?”卓越突然問。

“啥明亮?俺不認識。”

“趙明亮一家死於車禍,你不知道?”

邱建設一臉懵然地搖著頭。

“那你是天外來客了,村裏你的老鄰居,鄉黨委副書記遇了車禍你都不知道,他不是還到過你家幫忙治喪嗎?這麽說,你是拒絕說明真實情況了?記上。”

“等等,讓俺想想——是有這麽件事兒,俺是聽說,以後知道的,你看我這記性,對,俺鄉裏的幹部出了車禍,可俺和這個當官兒的從不打交道啊!”咬子搖著大腦袋,顯得一臉無辜。

“很不錯,這個你也給他記下來。你沒意見吧邱建設,好,請你在這裏簽個字,按個指印,說你根本不認識他。”卓越示意對方按印指紋的盒子,邱建設伸出粗壯的手指,在詢問筆錄上很不自然地滾動。

“俺真是只知道出了車禍,挺慘的,一家人死絕戶了,這還是聽村裏人說的。”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