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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閣下,要是再把共和國軍人的女兒當成俄國人,我就不客氣啦!”

“你把槍慢慢放下,裏邊還有兩發子彈。”曲江河沒有動,因為他非常清楚地記得:上周他帶女兒到保護區打兔子,裏邊還有未擊發完的霰彈!他知道,此時如有絲毫不慎,他都將成為這位危險來訪者手下的獵物。

對方絲毫沒有放下槍的意思,聲音裏夾著忿忿不平。

“虧你還是警察局長,本人的身份證在這兒,是地道的中國公民,家父是革命軍人,母親乃是前蘇聯專家的女兒。你不要以為上了巨輪號的人都是什麽克格勃。”對方說著,啪的一聲把獵槍槍膛卸開,十分利索地將子彈抖在了曲江河臉前的桌子上。

“盛女士玩過槍,打的獵物不比你少。真沒想到,堂堂曲局長也有怕槍的時候,只可惜這次你大錯特錯了。眼前的槍口並不可怕,何況拿槍的又是一個女人。你應該怕你背後拿槍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威脅,對吧?”

“我當然願意信任你,而且希望你告訴我的是事實。”曲江河定了定神,頭腦裏在迅速猜測著對方今夜造訪的目的。

“你的處境已經非常危險,這就是你眼前的事實!”盛利婭更近距離地直視著他。

“我看過一本書,是講一個高明的捕快最終被盜賊殺死的故事,我已經忘記了書結尾的兩句話,今天查到了,特意把它送給你。”

“哦,講講看。”曲江河接過盛利婭撂到懷中的獵槍。

“‘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遭殃’,因為你的存在,就是別人的威脅,你每向前一步,正是把別人逼上死路,這就難怪你連連倒黴。”

“那我該怎麽消災免禍呢?”曲江河故作風輕雲淡。這時候,他看見盛利婭下意識地掃了一下窗外。

“和我配合,放下你的架子,拋掉你的虛榮,不要在乎別人怎麽評價你,因為我們要的只是最終的結果。”

“你是說我們?”

“一點不錯,你必須和我合作,你現在缺少的就是我這樣的同盟者,你一定要按我說的做……”她說得語氣急切,竟一下子喘不過氣來,便喝了一口咖啡,又用紙巾按了一下潤濕的嘴唇。

“明天出庭,我要為你作證,因為我是你當時接警出警的唯一證人。更重要的是,還有六年前的大猇峪案件,其中還掩藏著重大的罪惡。”

曲江河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條秘密小徑,但霧靄重重,他不敢貿然走上去,因為他尚不能判明眼前的一切,是精心的欺騙,還是一片真誠。

“我應當怎麽辦?”

他換了個姿勢,和盛利婭坐得近了些。

“很簡單,”盛利婭大方地把白皙的手放在了曲江河的手背上,“當我需要的時候,你能把它伸給我嗎?”

女人的眼神是認真的,裏邊既有果斷的抉擇,也有猶疑中的倉皇。因為他能感受到那只纖細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溫軟的手心似乎在冒著冷汗。對方的神情愈加變得像一只被兇猛野獸追逐的牝鹿,渴求著情感的傾訴,尋找著安全和庇護。

曲江河理解地點點頭。

“我想和你跳個舞。”

“現在?”

“是,就現在。”

隨著溫熱的氣息,曲江河已經聞到了那栗色發辮的幽香,聽得見對方輕柔的呼吸。

他輕輕地抽出被對方緊握的手,起身舒了個懶腰,突然上前一步拉開了窗簾。院內有個黑影一閃,隨即響起了一陣磕碰地面的聲響。他頓時明白了,一陣冷氣從心底湧出,不禁打了個寒戰。重新坐回來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拿起那張報紙,擋在了盛利婭的面前,腦子裏飛速閃過一連串的疑問。

這個女人是來試探自己,還是有意做給人看?或是她來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對方是有備而來,很可能負有使命。想到這兒,他鎮靜下來,開始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思忖著對策。

透過報紙,盛利婭已經覺察到曲江河的神態變化,看著他又堆起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她站起來,徑直朝著音響走去。

“曲局長,看來,你還是怕中了我的美人計呀。”盛利婭一邊換盤片,口吻裏不無譏諷。

“中美人計也是一種運氣,”曲江河陷入從未有過的猶疑,因為他不能斷定對方是否包藏禍心,便調侃著說,“只可惜我命裏只能中苦肉計啊。”

“局長大人,你現在要按我的要求做,你可是承諾過的——關鍵的時候要拉我一把。”女郎打開了音響,向曲江河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

音箱中傳出意大利尼諾·羅塔《溫柔的傾訴》的旋律。柔美深情的音樂給悄無聲息的家帶來了澎湃如潮的青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