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大戰起(六)

12月1日,博洛領五千八旗甲騎奔至莒州,發現城中四門大開,有此前逃散的清軍士卒正在城裏遊蕩,在大火燃燒過的廢墟中翻檢可用的物資。

喚來幾名士卒詢問此間情形,卻被告知,莒州是在三天前被明軍攻克,在焚燒了城中積蓄的糧草輜重後,似乎是往西去了。

博洛聞言,臉色頓時發苦,明軍往西,定然是奔著沂州而去,若是他們攻破沂州,再次焚毀糧草,那麽從萊陽至濟寧一線近千裏之內,將無有任何補給可以提供給大軍所用。

博洛哀嘆一聲,遂派出數路快馬至濰縣和萊陽,一邊要讓豫親王知曉南路軍所面臨的困境,一邊準備將屯兵於萊陽和乳山的清軍分批往西北方向撤退,經平度州返回昌邑就食,等待多鐸的下一步指示。如此安排,也就意味著南路大軍對登萊的攻勢就此瓦解,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北路大軍的攻勢上。

安排完一些善後事宜,博洛懷著一絲僥幸心理,僅帶兩千騎兵(沿途無有補給,只能攜帶少量騎兵)繼續西行,準備回返沂州,試圖在明軍尚未得手之前,或可以保住那裏的糧草輜重。

……

12月2日夜,掖縣城外清軍大營中燃燒著巨大的火焰,在漆黑的夜色裏,顯得格外耀眼而明亮,數萬人的大營,似乎都被這場大火給驚擾到了,無數的士卒往來奔跑,還有零星的騎兵在火焰中縱馬跳躍,喧囂一時。

掖縣及周邊幾個堡壘對此顯得異常謹慎,近半數官兵被動員,全神戒備。另外,按照事先約定,清軍大營火起時,掖縣西側的“丙字堡”將偷偷打開城門,讓三千余反正明軍入城。

然而,當楊承祖帶著部隊偷渡南陽河,潛行至“丙字堡”時,卻發現城門依舊緊閉著,而且城頭守軍任憑楊承祖如何解說,拒不開門,讓其等至天明時分,再行入城。

這如何使得,若是到了天明,清軍見楊承祖部脫離營寨,必然警覺,肯定會派兵來攻。那他們這三千余人,夾在堡壘和清軍之間,就算不被清軍屠戮殆盡,也會被城頭守軍的無差別攻擊,而損失慘重。

清軍在登萊南邊幾個州縣城鎮實施的屠殺行徑,已經漸漸傳到掖縣官兵耳中,深知在面對建奴的洶湧攻勢面前,是根本無法妥協投降,更不能讓其攻入城中,否則,所有軍民必然會遭到膠州、即墨、萊陽等地的厄運。

即使,楊承祖部是真的降順大明,復歸朝廷,但掖縣城守軍依舊不敢大意,堅持要等待至天明,確認清軍大營中的那場大火,是否真的焚毀了糧草,同時,也會對降順的楊承祖部官兵進行一番甄別,避免被敵所趁。

可能是受不了城下楊承祖等降將的苦苦哀求,“丙字堡”守軍從城頭放了十幾個吊籃下來,讓城下所有官兵全部解下兵甲,分置他處,然後乘坐其中,由城頭守軍將他們逐一拉上來。

楊承祖頓時變色,解甲棄刃,而且還是乘坐吊籃逐一被吊上城頭,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在城中守軍的控制之中,並且還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可是,看到城頭守軍隱然準備好的弓弩、滾木和油鍋,大有不尊從命令行事就要對他們動手的架勢。楊承祖心中哀嘆一聲,如今騎虎難下,唯有從命,遂解下甲胄和兵刃,領著幾個心腹親兵率先跨入吊籃之中。

受命監視楊承祖的八旗參領巴圖等人,遲疑良久,亦解下兵甲,但懷揣短刃,坐入吊籃,被守軍一一拉上城頭。

“楊將軍,此番歸附我大明,算是回頭是岸,且功在千秋!”周繼佐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承祖等人,“但此種行徑,將軍可謂是犧牲太大!你等家眷親人,恐怕此時仍在建奴手中吧。與此何感呀?”

“舍家為國,忠於王事,興復大明,如此而已。”楊承祖沉聲說道。

“將軍真乃我大明忠貞義士!”周繼佐贊嘆一句。

“這位將軍,如此將我部將士逐一以吊籃墜上城頭,恐一夜之內,也無法將三千官兵盡數引入城中。待天明後,清軍必然來攻,我們總不至於讓忠心歸明的將士任其慘死於城下吧?”

“不需要全部以吊籃墜上城頭。”周繼佐搖頭說道:“待城下貴部官兵不足千人後,只要解除衣甲兵仗後,即可打開城門放其進入。”

“……”楊承祖愕然,城中守軍竟然如此謹慎,此行,恐有不測之舉呀。

“這位將軍,此乃何意?”在城頭火把的照映之下,楊承祖突然發現,那些被吊墜上城頭的部下,全部被摁倒在地,以繩索捆綁,其中有十幾名兵將在掙紮之下,還遭到守軍的踢打並被強行制服。所有士兵在被捆綁之後,排成一串,被押至城中某處。

“楊將軍,非常之時,不得不如此為之,勿要多心。”周繼佐擺擺手說道:“待天明後,我部仔細甄別一番,確無危險,自然會好生款待貴部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