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壞轉變(1)

“你不介意今天留在我這裏?”

他小心翼翼提問。丁昭頓了頓,伸手捂住小狗耳朵,“我把它哄睡就走。”

程諾文聞言,心中失落,轉念想也是應該。丁昭現在願意過來,純粹看在叉燒份上,自己不能要求更多。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還是先喝杯水?”

丁昭說不用。他按醫囑給叉燒喂過藥,坐在一團亂的地板上繼續哄小狗。

叉燒瞪大一雙眼睛,死活不肯睡,趴在沙發上哼哼。

乖了,不睡覺你好不了的。他一邊輕聲說,一邊握住小狗爪子,叉燒溜圓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努力抽出狗爪,蓋在丁昭手上。

“它是怕再睜眼的時候,你就不在了。”程諾文突然說。

“小狗沒有那麽脆弱。”

“對,它比我堅強。”

丁昭不語。叉燒頭一歪,朝程諾文伸出另外一條腿,晃兩下。

程諾文心領神會,坐到丁昭身邊,握住它。小狗終於高興了——寶的家!它滿意地閉上眼,中途誰膽敢稍稍松開一小會,小警察就眼睛一睜,嗚嗚長鳴。

病患最大,兩名主人誰也不敢怠慢,只好陪著扮演和睦。

保持同個動作太久,程諾文肩膀發酸,他動一動,叉燒沒有反應。小狗真正睡著了。丁昭也是,他今晚來回跑,一閉眼全是困意,頭抵著沙發打起瞌睡。

畫面太安靜,程諾文一時無法呼吸。他伸出手,想摸摸丁昭的頭發,手指剛碰上對方,丁昭就有意識,躲開了:他在睡夢中都不放松。

年前看心理醫生,近日好事居多,程諾文分享時語氣上揚。醫生聽完,提出建議:你雖然開始走路,但走得不穩,別想著立刻就能跑起來。

回到這個地方,他得意忘形,以為是重溫舊夢,可對於丁昭來說,這裏有過太多不好的回憶,並不值得懷念。他單方面的滿足,還是會在無形中強迫對方再度體驗過去的傷害。

他們的第一年,丁昭提前從老家跑回來,程諾文問他這麽早回上海想做什麽。丁昭幾乎沒有猶豫,在陽台上對他仰起一張臉,說想回家。

當時他不懂這句話的重量。到第二年,在倫敦,他親手摧毀了最重要的所有。

丹斐的TVC項目收尾,他一度做得非常煎熬。江天禹放把火,出現又消失,只留給他一條信息:程諾文,糖好吃吧,可惜以後你再也吃不到了。

江天禹有病,他也有。不願意面對真實感情的廢人鬥毆,到來頭,受傷的卻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今年,第三年,他與自己的狗過節。煮兩碗小餛飩,對面沒人,他吃完自己的,再將冷掉的那碗慢慢吃掉。餐桌上那盞吊燈的昏黃色光線,不再籠罩多一個身影。

他打開手機,之前清理過一次照片,如今裏面只剩一個相冊,取名:程諾文想要的。

按照時間順序往下翻,失眠夜裏看過很多次的照片與視頻,此刻就在眼前。

輪到自己為他重建新的世界,體驗也好,回憶也好,他只希望丁昭不再傷心,一分鐘,一秒都不要有。

程諾文放開小狗,找毯子分別給叉燒和丁昭披上。他坐到一邊,凝神望著失而復得的一切,窗外夜幕低垂。

*

丁昭隔天回家,路過二樓,有意放輕腳步。

砰一聲,某戶開門,出來一個大高個。白睿德神清氣爽,見到丁昭,主動送上一句早上好。

他身後冒出一個腦袋,郝思加擠開白睿德,看清是丁昭之後說:“還早?都快中午了。”

今天醒來,叉燒正用口水給丁昭洗臉。一個晚上過去,小狗恢復生龍活虎的狀態,仿佛昨天進醫院的那個虛弱毛球假的一樣。

它不肯丁昭走,拖拉了一整個上午,最後還是程諾文發火了,抓住它不準再作。小狗這才放棄繼續啃丁昭衣服褲子。程諾文送他進電梯的時候,叉燒兩眼濕濕,戀戀不舍蹲在門口,叫起來三聲長兩聲短。

“昨天稍微有點事情。”

郝思加打量他身上那件不屬於他的衣服,理解似的嗯一聲:“我懂,喝多了打一炮很正常。”

誤會了。沒等丁昭解釋,白睿德揚眉,“什麽很正常?”

郝思加不出聲。你好走了!他試圖趕人,白睿德轉身將他推回去,關門時叮呤咣啷,不知道他們又撞倒什麽。

丁昭上五樓,開門後,他脫掉衣服,原來準備扔在地上,想了想,還是掛起來。

臨走前,他將外套留給叉燒。那件T恤下水次數太多,當抹布都嫌太破爛。見他只著單衫就要出門,程諾文攔住他,遞去自己的羊絨外套,說穿這件好嗎,外面才幾度,你這麽出去會冷的。

手機閃一閃,有信息進來。

程諾文:昨天謝謝你。

送他上車時,這句話已經說過了,程諾文不至於記憶力退化到如此地步。丁昭放下手機,開窗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