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負重飛行是分種類的。

從高處拖著一個重物張開翅膀往下沖,留足足夠的緩沖高度,讓風把自己托起來,是一種類型;在俯沖襲擊時直接把重物撈起來,是一種類型;從完全靜止的狀態,站在平地上,直接拔升起來,又是一種類型。

毋庸置疑,平地拔升是最難的。

安瀾對自己還沒點亮熟練度星星的技能很有數。

爪子底下的這只公狐狸少說也有六七公斤重,暴風雪也把風場變得十分詭譎,要一下子拎起來困難重重,還可能因為手忙腳亂而失去防備敵人的機會。

與其這樣,不如直接在這裏進食。

把獵物撕碎了,能吃多少算多少,大不了等下丟下一部分給襲擊者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然後帶著能帶動的一部分光速跑路。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在大金雕起飛後幾秒鐘的時間裏,安瀾用爪子抓進緊獵物,尖利的喙沖著獵物塌陷的頸椎部位猛啄,撕開皮毛,露出血淋淋的內裏。

每當要用嘴時她就會羨慕隼的喙緣齒。

有了那個小小的鋸齒一樣的突起,固定或者撕咬東西別提多利索了。

金雕就沒有這種好事。

安瀾只能啄進去叼住肉的一部分,然後拼命甩頭,扯出一縷一縷的肉條。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警惕地望著天空,試圖從鋪天蓋地的雪片中分辨出敵人的蹤跡。

然後她看見了——

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在高空盤旋。

它的翼展超過兩米,初級飛羽根根分明,好像怪獸伸長的指爪,尾巴則呈現一個漂亮的階梯菱形,左右轉動著控制方向。

藏傳佛教中把這種大鳥認為是空行母的化身,是“神鳥”,因為人們認為它們只吃腐肉,不吃活食,而在人類死亡後,也將由這種鳥類來食用他們的屍體,把他們的靈魂指引向彼方。

這就是禿鷲。

一種具有神秘色彩的大鳥。

但安瀾是半點不覺得它們有神性。

二十年的草原生活讓她把毫不猶豫地把禿鷲劃進了最難對付的敵人列表裏,因為這種動物真就像開了上帝視角,無論在草原的哪個角落展開殺戮,都會吸引到它們的目光。

所以當她擡頭看清楚剛才叫的是只禿鷲之後,腦子裏回蕩的真就只有一句話——

又!是!你!

當獅子時是你,當金雕時怎麽還是你!

最關鍵的是,她現在不是獅子了,而且因為站在地面上,還真有可能搞不過這個老對手,如果想占據上風,必須得飛起來。

安瀾加快了撕肉的速度。

血沫濺在雪地上,和雪片混合成奇怪的塊狀物,幾秒鐘就沒了溫度。不知是看到了肉塊還是嗅到了血香,禿鷲在長時間的猶豫後還是朝地面降落下來。

在它改變飛行角度的第一時間,安瀾果斷拋下狐狸的前半部分,就像抓著一只兜內臟的口袋一樣抓著後半部分,張開翅膀,感知風場。

抓住一陣向上頂托的狂風,她奮力振動翅膀,在拔地而起的一瞬間被風朝後推去,抓著東西的雙腿失去靈活性,無法協助保持平衡,只能依靠身體的其他部分。

安瀾不敢在這個高度停留,於是抓著逆風帶來的升力繼續朝上沖,希望爭取到更多用來調整的風行高度。

現在她充分理解了當年看《空中浩劫》的感覺。

只要有足夠的高度,不管飛機弄成什麽樣子都有改出的希望,但在近地面發生故障,基本只能雙手離開操作杆等死了。

腿上的重物在把她往下拖,風在把她往後推,但雙翼和尾巴不會背叛她,肌肉在狂風中繃緊,骨骼關節在用力時輕輕做響,它們一起帶動豐滿的羽毛,托著安瀾飛向天空。

禿鷲和她擦肩而過。

安瀾看到了它眼中的估量。

地上有小半只狐狸屍體,勉強能夠果腹,但不需要戰鬥,而是唾手可得;天上金雕帶著大半部分的狐狸屍體,是比較好的部分,但可能需要準備戰鬥,無法輕易獲得。

它會選擇哪邊呢?

安瀾心跳得像急促的鼓點。

她知道金雕最大的優勢就在空戰。

目前為止人類觀察到的所有猛禽戰鬥中,金雕於空戰領域幾乎沒有敗績,屈指可數的敗退還有存疑的部分,比如上過新聞的遊隼夫妻護巢擊落金雕的案例。

盡管在硬件上比不過美洲角雕和虎頭海雕,但金雕在猛禽中名聲最大、戰績最輝煌、技能樹點得也最全面。

許多猛禽愛好者把金雕稱為“六邊形戰士”,認為它們可以在森林平原峭壁任何地形成功捕獵和戰鬥,於速度、力量、腳爪尺寸等戰力評估方面都鮮有短板。

這也正是金雕被稱為天空之王的原因。

安瀾的問題不在於天賦,而在於對天賦的開發。

她出生時面前的遊戲面板上擺開的是一條上限驚人、分叉眾多的技能樹,但在被人類帶走後,所有訓練項目都是為了配合獵手和獵犬,相當於懟著其中幾條拼命加點,把六邊形戰士點成了偏科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