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保護

希爾諾心中突然產生了個想法, 這想法一經萌發便難以抑制地瘋狂生長，哪怕上頭漆黑狹小，暗無天日, 沒有開花的可能。

他想見見小時候的尤珈老師，想親自見證老師的全部過去，想擁抱過去的小小的尤珈老師。

老師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中長大？

老師小時候學會保護他自己了嗎？

老師最開始也會這樣倔強地不肯哭出來嗎……

尤珈老師不像他那麽愛哭, 希爾諾卻想看老師在他面前哭出來, 無關欲想，無關情念，僅僅是想要給予老師一個懷抱。

告訴對方, 在自己這裏可以安心地哭出來, 可以做老師自己，可以不用時時刻刻繃緊神經。

……所以，現在應該上前去告訴尤珈老師，自己看到了全過程，並仍然很喜愛這樣的尤珈老師, 讓對方不要抵觸自己？

還是應該悄悄地退回去，當做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 以免刺激到老師的內心？

希爾諾拿不定主意。

——他害怕了。

他以為主動示弱, 主動尋求庇護, 尤珈老師便能打起精神去反擊，去清理幹凈那些常年嗡鳴於周身的蚊蟲，獲得幹凈安寧的環境。

尤珈老師確實如他所說做了, 但老師很痛苦, 老師不開心。

尤珈老師不喜歡拍蒼蠅的觸感, 但仍然捏著鼻子去做, 哪怕心理狀況因此更加不穩定，所有一切只為了保護他。

他做錯了。他不該這樣。

想要保護尤珈老師，不能夠讓老師親自出手，這只會讓老師更加難受。

希爾諾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尤珈老師常年不理會周遭的叮咬。對老師來說，哪怕只是一個視線的接觸，一次短暫的會談，都是對心理的折磨。

尤珈老師還沒有構建出足夠的能力，去正確接觸人群；而他卻強行推著老師往前走，要老師直接去觸摸肮臟的一面。

這樣不對，這樣不行，這樣會毀了老師。

他要保護尤珈老師，需要走別的路徑。

希爾諾臉上仍舊掛著淚水，一雙冰藍色眼睛卻異常冷靜，他的視線落在尤珈身上，落在地上跪伏之人身上，大腦飛快運轉起來。

他首先要做的，是切斷尤珈老師與外界的接觸，清理出一片幹凈的區域，供老師休息。

尤珈老師身兼數個要職，肯定不能夠突然消失，所謂的“小黑屋”無法實現，再說靜止的死水對魚缸裏的魚兒也不好。

過去一個月的旅途給了希爾諾靈感。那段時間裏，尤珈老師的心理狀況不錯，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證明這是一條可行的路。

找塊自然人文環境不錯的位置，將老師養在和諧的氛圍裏，遠離汙染，切除汙染，循序漸進地用清水喂養……如此一來，那些泥沙便能夠緩緩吐出，他便能夠得到一個身心健康的尤珈老師。

那塊位置需要遠離魔法界的中心旋渦，最好誰也不知道尤珈老師的名字，不會有任何人冷不丁說些“大魔法師尤珈”的謠言。

那塊位置需要有一定數量的居民，且社區氛圍需要足夠優良，以便他慢慢帶著尤珈老師重新融入人群。

那塊位置的自然風景需要能開闊心情，不能常年陰雨，不能過於幽靜，最好終年陽光明媚、氣候宜人。

希爾諾在心底羅列出種種需求，回憶著旅途上幾個可選的地段……還不夠，以後可以多與尤珈老師出任務，多實地考察不同的地方。

他開始感激五年級時與科倫娜老師的頻繁交流，這段寶貴的經歷給予了他相當多的心理知識，至少在面對尤珈老師時不至於手足無措。

至於如何切斷汙染……

以他目前的能力和身份，只能施行短暫的切除。他最大的倚仗便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學徒身份，以及尤珈老師的全然信任。

只要老師的一切工作日程都經由他的手親自“過濾”，自然不會有任何的臟汙沾染上來。

希爾諾有把握從尤珈手中拿到這份越界的權利，但卻沒把握服眾，這是唯一的麻煩。

到頭來又得仰仗尤珈老師的威懾力……不行，得盡快讓他這個學徒也成為一種不好惹的存在。

這同樣也是能一勞永逸、永久根治的方法：唯有他親自把那些人全部打壓下去，實力與權力雙管齊下，讓任何人都無法生出一丁點小心思。

絕對的實力他有信心，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但權力……

需要能堵住所有人嘴的權力，需要不止停留於魔法界的權力，需要世界上任何人提起尤珈老師，都用仰望敬佩目光的權力……

——也許，他需要多接觸些人，各種各樣的人，他原本不願意來往的人。

希爾諾略微扇動睫毛，將這份心思暫且壓下來，壓在冰藍色清澈眼眸中。

在尤珈老師面前，他要始終保持輕快與明亮，讓老師覺得舒心，覺得和他呆在一起是一種放松和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