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紮刀

不一會兒慶王被芳淩請進偏廳, 上回過來時他怒氣沖沖,這回過來則有幾分局促忐忑。

芳淩差人去奉茶。

片刻後崔文熙進入偏廳,還跟以往那般彬彬有禮, 朝他行禮道了一聲殿下。

趙承延默默地打量曾經的前妻,她仿佛一點都沒變, 又仿佛全變了,不再那麽熟悉親昵,剩下的僅僅只是陌生疏離。

也不知隔了多久, 趙承延喉結滾動,用略帶尷尬的語氣道:“這些日元娘可安好?”

崔文熙溫和地看著他,回答道:“托殿下的福, 滿朝文武都在戳我們崔家的脊梁骨,罵崔平英教女無方。”

趙承延頗覺難堪, “元娘……”

崔文熙不客氣道:“我就弄不明白了, 殿下是怎麽厚著臉皮再來我崔家的,嗯?”

趙承延垂首不語。

崔文熙上下打量他, 許是日子難過,整個人清減許多,精神也不好, 病懨懨的,想來很受打擊。

“你跟雁蘭那點破事我也聽人說了,今日你來, 究竟是什麽意思?”

趙承延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往日,是我對不住你。”

聽到這話, 崔文熙冷不防笑了, 掩嘴道:“你怎麽對不住我了?”

趙承延黯然道:“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卻在半道兒上走散了,是我混賬,輕易毀了諾,陷你於不義之地。”

崔文熙輕輕的“哦”了一聲,淡淡道:“都已經翻篇了,再提也沒什麽意思。”

“元娘……”

“殿下今日是來跟我崔氏敘舊的嗎?”

“元娘你可還怨我?”

“我怨你作甚,一輩子委實太長了,我年少時懵懂,憧憬著用自己的意願去捆綁他人,盼著別人能數十年待我如一,這本就不切實際,你說是嗎?”

趙承延不知如何作答。

崔文熙平靜道:“後來年紀大了,我也悟明白了,人呐,還得靠自己清醒,與其把希望寄托到他人身上,還不如把自己修養好。你瞧,你教會了我許多道理,也挺不易。”

趙承延嘴唇嚅動,想說什麽,終是忍下了。

見他失意又落魄的模樣,崔文熙也沒了捅刀的興致,她原想著狠紮他幾刀,現在又覺著不得勁,像潑婦那樣奚落叫罵他又有什麽意思呢?

殺人莫過於誅心,他如今已經嘗過苦頭,那便讓他繼續記住她的好罷。

她得像往日那般端方有胸襟,說話輕言細語,也不要斥責他,叫他念念不忘,悔不當初,又求而不得。

這才是極佳的報復呢。

戳心窩子的那種。

果不其然,她的坦然態度確實叫他稍稍寬慰幾分,不再像先前那般尷尬,內心深處也滋生出微弱的期待,“我今日前來,是想向你道聲對不住。”

芳淩奉茶來,崔文熙做了個手勢,她不動聲色退下了。

“你沒有對不住我,各有各的難處。”

趙承延忐忑地摩挲袖口,“你心裏頭還是埋怨我的,畢竟當初我確實混賬了些。”

崔文熙露出同情的眼神看他,“殿下,埋怨的前提是要有愛才行。”

趙承延愣住。

崔文熙端起茶盞,“你高估我崔氏了,我是個非常自私的女人,除了自己,誰都不會放到心上。”

這話委實令趙承延難堪,面色頗有幾分小激動,“那太子呢?”

崔文熙愣了愣,認真地思考了陣兒,答道:“他比你有擔當,遇事不亂,知道我的處境艱難後不是斥責,也不是讓我去理解他的難處,而是為我清掃所有障礙,你明白嗎?”

趙承延的表情一時有些復雜。

崔文熙繼續說道:“那小子可比殿下有趣多了,我崔氏沒有生育全京城皆知,他來招惹我,卻已然給我想好了退路,學他的曾祖父,沒有子嗣延續,就從趙家宗室裏抱養繼承,你說他是不是有意思?”

趙承延抽了抽嘴角,難堪道:“聖人豈會準允?”

崔文熙:“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之處了,在他的行事法則裏,只有他能不能做到,而不是誰允不允許,可明白?”

趙承延沉默。

崔文熙還是不想放過他,故意說道:“你我成婚七年,你能不能生養我不知道,但我崔氏卻是能的,你信嗎?”

趙承延臉色微變。

崔文熙緩緩道:“我去年曾拿掉過一個孩子,是趙玥的種,所以只要我願意入東宮,殿下你沒法阻攔我攀高枝,明白嗎?”

趙承延仿佛被這消息震住了,錯愕道:“你莫要誆我!”

崔文熙:“我誆你作甚?”

趙承延情緒激動道:“我不信,我不信。”

崔文熙失笑,淡定道:“你換一個女郎就能生,我換一個郎君為何就不能生了?”

這話把趙承延噎住了,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可是太子的種,以後……”

崔文熙又露出同情的眼神,“你瞧,你我成婚七年,卻連我是什麽脾性都沒摸清楚,你以為我會高興母憑子貴?又或許像當初那樣放棄你慶王府的前程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