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鐵板魷魚
高夢華端起紫砂壺, 給孟瓊舟斟了碗茶,“這是我從蘇州帶來的方山露芽,你嘗嘗。”
“多謝老師。”孟瓊舟接過茶盞, 輕抿一口, “確實是好茶。”
高夢華笑了笑,忽然開口:“昨日我去林氏酒樓, 見到那店主小郎君了。”
孟瓊舟不語。
高夢華看他一眼,繼續道:“你這些天前往建康, 除了調查私鹽一案,也在查訪當年林太傅謀反之案吧。”
孟瓊舟語氣淡淡:“他已經不是太傅了。”
“聽這口氣, 該是查出來了。”高夢華微微一笑,“如何?那些卷宗手劄可有什麽冤假錯漏?”
好半天, 孟瓊舟才回答:“沒有。”
“我跟你說什麽來著, 錯了就是錯了。”高夢華斂去一貫笑盈盈的神色,“每個做錯事的人, 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孟瓊舟不置可否,只道:“稚子無辜。”
聞言, 高夢華也微微嘆了口氣。
當年他與林政威一同入仕,雖非摯友,但也算親眼見證了對方的仕途之路。若非一朝行差踏錯,現在的臨安城一定有林氏的一席之地。
再說稚子……那孩子聰明伶俐,要是像尋常官宦子弟一樣科舉入仕, 定能謀個大好前途。
可惜了。
孟瓊舟微側著頭把玩手中茶盞, 思緒同樣飄得很遠。
母親為人仁善,早年經常前去慈幼局給棄嬰添置衣物。十五歲那年, 他跟著母親第一次來到這裏。
慈幼局李局長熱情大方, 做了一桌豐盛佳肴款待他們, 可惜他剛吃下一口就吐了出來,面對滿座驚詫的目光,一個人懊惱地躲到院子裏散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跑了過來,聲音稚嫩地問:“你迷路了嗎?”
那孩子瘦瘦小小,生得卻很白,孟瓊舟下意識軟了聲音:“沒有。”
“只是有些心煩。”
對方說:“可以告訴我嗎?我聽別人說,把煩惱分享給別人,煩惱就會減輕一半。”
誰說的,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十五歲的孟瓊舟心中腹誹,面上卻不顯,不知不覺對一個小孩子敞開了心扉,把困擾自己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我吃不下東西。”
那小孩子認真想了許久,似乎也沒想出什麽好的對策,半晌突然踮起腳尖,似乎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但因為身高限制,半路改成了拍他手臂。
他道:“別怕,等你長大就好了。”
很多個餓得頭暈眼花卻食不下咽的夜晚,孟瓊舟都靠著這句話獲取力量。
可是他卻再也沒見過那個孩子。
直到那日在慈幼局,眼前身形清瘦的青年和記憶中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重合起來,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心中輕嘆:“找到你了。”
林稚這幾天倒很春風得意。
自從老饕先生來過之後,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好幾個與他相熟的食客都開始催起新菜。
“小郎君什麽時候上些新菜?”一女郎半開玩笑道,“食單上的菜我都吃了七八遍了。”
“食單上一共三四十道菜,二娘你都吃過了?我不信。”
女郎笑著斜睨說話那小娘子一眼,“哎呀,幹什麽又拆我的台!”
林稚只笑了笑。不管如何,確實要上些新菜了。
一來不知饕先生的廣告效應能維持多久,二來夏天快要過去,是該制備下個季節的時令菜品了。
挑了個人少的下午,他拎著小竹筐子去集市轉悠,看看能不能買回些花哨新鮮的魚肉菜,轉著轉著,竟真的發現了一份新鮮物。
有人在賣魷魚。
這時候魷魚還叫“柔魚”,聽著像不分前後鼻音似的。林稚走到那賣魷魚小販的身前,問賣價幾何。
那小販說了一個數字,不便宜,差不多和螃蟹一個價。
魷魚不易下海捕撈,賣得貴些也在情理之中。
“我要是多買,能否便宜一些?”
小販看他一眼,“那郎君要買多少?”
林稚想了想,“每日大約二十斤。”
二十斤著實不算少,又是每日,猜出對方大約做的是吃食生意,或許能成為穩定客源,那小販一咬牙一跺腳,給了他一個優惠價。
林稚笑道:“成交。”
魷魚做法無非爆炒紅燒或白灼,味道都很好,林稚卻覺得不夠新鮮。
論爆炒,店裏的炒菜數不勝數;論紅燒,腐乳肉梅花肉不遑多讓;論白灼,螃蟹明蝦花蛤用的都是白灼做法。
那麽魷魚該采用什麽烹飪方法?
林稚苦思冥想許久,直到看見煎雞蛋灌餅的鐵鐺——魷魚的做法有了。
鐵板魷魚!
前世這種做法的魷魚通常出現在燒烤店,切過花刀的魷魚抹上辣椒粉孜然面,用簽子串起來,擱在燒得火熱滾燙的鐵板上,響聲滋滋,那香味兒……
而且,鐵板魷魚的出現,似乎也能為日後引入燒烤試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