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余鶴有點懵, 一時間搞不懂自己手上的血是哪兒來的。

我受傷了嗎?

余鶴呆呆地想:怎麽沒覺得疼?

挽起袖口,濕漉漉的袖子上也沾了好多血,可把袖子擼上去, 余鶴手臂卻白白凈凈,連點破皮都沒有。

哦,原來不是我的血。

余鶴看著自己手心的血印, 那鮮艷的紅紮痛了他的雙眼,眼前一陣發黑,頭腦裏空空蕩蕩,明明距離結論只有半步之遙, 他卻不敢繼續往下想,好像只要他不想、不看,災難就不會發生。

為什麽受傷的是傅雲崢?

恐懼如漫天陰影籠罩在頭頂,余鶴寧願變成一只鴕鳥把頭埋進沙子,這樣就不用面對可怕的現實。

余鶴全身過電似的顫,胃裏陣陣痙攣, 比起傅雲崢,他才更像那個重傷的人。

一只勁瘦幹凈的手搭在余鶴手上, 傅雲崢的聲音永遠是如此沉穩鎮靜。

傅雲崢說:“小鶴,別怕。”

余鶴愣愣擡起頭, 他盯著傅雲崢異常蒼白的臉頰和嘴唇, 喃喃道:“你傷到哪兒了?給我看看。”

傅雲崢額角滿是冷汗, 哪怕看起來虛弱得幾近暈倒, 眼神仍然堅定可靠:“不知道,一直也沒覺得哪兒疼。”

人在劇烈的緊張之下會屏蔽痛覺, 傅雲崢直到現在才覺得後背又熱又麻,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血液從後背淌下來的微癢, 可依舊不覺得疼。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余鶴看起來已經嚇懵了。

傅雲崢心間一陣劇痛。

余鶴還那麽小,他怎麽面對這些?

傅雲崢定了定神,慢慢轉過身:“可能是從車裏遊出來的時候,被玻璃劃傷了後背,應該沒什麽事。”

傅雲崢後背有一道長長劃痕,橫在肩胛骨的位置上,大約有二十公分,很長,但不深,余鶴摸到的血就是從這裏流出來的。

然而,余鶴的目光卻停留在傷口下面,屏住了呼吸。

這道長長的傷口下,一塊尖銳的玻璃插在傅雲崢右側肋骨中間!

余鶴大腦空白,死死盯著這塊玻璃,仿佛這樣就能讓這塊玻璃自行消失。

良久的沉默中,空氣陡然凝結。

傅雲崢側頭看向余鶴:“很嚴重嗎?怎麽不說話?”

余鶴啞聲回答:“沒有很嚴重。”

這幾個字才一出口,余鶴就發現他根本騙不到傅雲崢,他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絲哭腔。

傅雲崢冰涼的手落在余鶴眼瞼:“別哭啊。”

眼前水霧凝結,余鶴的視線逐漸模糊,他一眨眼,淚水就淌了下來。

傅雲崢無聲輕嘆:“你哭得這樣傷心,我會覺得我快死了。”

余鶴搖搖頭,哽咽道:“不,你不會死,你只是......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傅雲崢越來越冷,力氣也逐漸流失,很想原地躺下蜷縮起來,可他沒有那麽做,哪怕牙關都在輕顫,他還是堅持半坐在地上和余鶴說話。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摸到了那塊插在他血肉裏的東西。

原來是一塊玻璃。

傅雲崢輕輕抽了一口氣,緩緩蓄在心口:“小鶴,你先別哭,我有話要對你說。”

余鶴不停搖頭:“我不想聽,傅雲崢你不要說,我求你了,我不想聽。”

傅雲崢眉眼是從未有過的溫和,他深深地望著余鶴:“你不是說:要緊的話要趕緊說,不然就沒機會了嗎?”

余鶴全身劇烈顫抖,喉嚨像堵著什麽一樣酸痛,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嘴唇微微開闔,神經質般地重復:“會有機會的,會有機會的,你不會有事,我也不會有事,會有機會的。”

傅雲崢擰起眉,抿了抿灰白的唇角:“小鶴,你別這樣,看著我……小鶴?”

余鶴擡起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水波般瀲灩著,緩緩聚焦在傅雲崢臉上。

傅雲崢很擔心刺激到余鶴,引發躁郁,他雙手捧起余鶴的臉,誘導式安撫著愛人的情緒:“小鶴,你什麽都厲害,能勇敢的,對嗎?”

余鶴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表示肯定,立刻又反應過來,很小聲地說:“勇敢不了。”

傅雲崢:“……”

余鶴把頭靠在傅雲崢肩上緩了一會兒,反復幾次深呼吸,如同在從傅雲崢身上汲取勇氣。

半分鐘後,他抖著手扶在傅雲崢肩膀上:“你先背過去,我再看看......看看傷口該怎麽處理。”

傅雲崢聽話地背過身:“插進肉裏的部分應該不到五公分。”

五公分?

余鶴顫栗的手猛地一頓,整個人奇跡般冷靜下來:“你怎麽知道是五公分,如果超過五公分......就會紮破肝臟了。”

傅雲崢對五臟六腑的位置不是很清楚,但他很確定地說:“傷口沒有你想得那麽深。”

余鶴對傅雲崢的信任極其盲目,傅雲崢說沒有五公分,他就相信沒有五公分。

如果沒有刺破內臟的話......那他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