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發燒怎麽還用上心電監護儀了,余鶴還沒徹底清醒過來,站在門口發了會兒懵。

等等,發燒?

靠,傅雲崢發燒不會是因為他吧!

余鶴猛然一驚。

關於傅雲崢的可怖傳言一瞬間全回響在余鶴耳邊。

喜怒無常、高深莫測、陰鷙暴戾、手段狠辣、不留活路.......

雖然傅雲崢還沒對余鶴展現過可怕的一面,但那也許是因為余鶴昨晚伺候的還不錯?

可這要是病了,可就另要另當別論。

余鶴揉揉臉,為防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準備先打探打探傅雲崢的態度。

走廊裏人來人往,沒誰注意他,余鶴自以為隱秘地潛入了傅雲崢的房間。

臥室裏,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床邊,章杉站在床尾。

傅雲崢平躺在床上,已經上了心肺監護,口鼻間還扣著一個呼吸面罩。

不會吧,這麽嚴重嗎。

傅雲崢顯然很不喜歡呼吸面罩,劍眉微蹙,單手扣在呼吸面罩上,扯著呼吸面罩上的皮筋,把呼吸面罩拉下去,露出鼻子。

一旁正在調試監護儀的護工回身正好看到呼吸面罩滑落下去,就順手把面罩扣了回去。

再次被扣上面罩後,傅雲崢的雙眉皺得更深,他五官深邃,鼻梁很高,呼吸面罩的塑料邊正好卡在鼻梁上,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卡出個印子。

瞧見傅雲崢和護工的博弈,余鶴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還能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看來是精神尚可。

余鶴走過去,扶住傅雲崢臉上的呼吸面罩。

傅雲崢瞳仁微轉,看見余鶴露出個有點無奈的笑容。

余鶴見傅雲崢還能對他笑的出來,當即覺著問題不大。

他蹲下來,手臂搭著床,把下巴擱在手臂上,就像是家長病了有些無措的小朋友。

傅雲崢一看,心就軟了下來。

余鶴的手很熱,扣在塑料面罩上,塑料面罩很快被按出個帶著霧氣的指印,這指印又隨著傅雲崢吐出更熱的呼吸而變化。

消失——又出現——消失——又出現。

兩台無影燈的光打下來,房間很亮。

明明是在別墅的臥室中,可余鶴卻有種置身在醫院急診室之感,宛如能夠看見生命在緩緩流失似的。

余鶴剛醒,有點恍惚:“是發燒嗎?怎麽這麽嚴重?”

傅雲崢側過頭,低聲說:“沒事,你回去歇著吧。”

一到晚上,余鶴的視力會變得更差,他眯起眼睛看對面心電監護儀上的讀數——

除了心跳、血壓,別的也看不懂。

“你心跳有點慢啊。”余鶴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沒用敬語,補了一句:“您。”

傅雲崢側頭看一眼屏幕:“55,不慢。”

余鶴伸手摸了摸傅雲崢的額頭,果然很燙:“好燙。”

余鶴猶豫了一會兒,這裏人太多了,他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就單膝跪在地上,撐著床探身湊在傅雲崢耳邊,用氣聲問:

“是因為我嗎?”

“沒事。”傅雲崢早已經過了遷怒於人的年紀,他展現了上位者的胸襟,擡起手臂扶住臉上的氧氣面罩,對余鶴說:“不怪你。”

余鶴沒動。

若是傅雲崢罵他一頓、甚至打他一頓倒還好,傅雲崢越不計較,余鶴就越自責、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這是少年人珍貴又無用的純良,余鶴沒辦法把傅雲崢的病和他昨晚的行為完全分割,當做事不關己。

他昨晚不該轉身就走的。

傅雲崢趕他走大抵是不因為喜歡被當做殘疾人照顧,否則也不會住在這麽大的別墅裏,晚上一個人也不留。

余鶴又在傅雲崢耳邊問:“那你有不舒服嗎?”

傅雲崢神色不變,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還好。”

正在這時,其中一個醫生拿著幾只采血管過來,傅雲崢挽起袖子,將臂彎處的靜脈露出來。

醫生伸出手,用拇指在傅雲崢靜脈處輕按兩下:“傅先生,需要驗個血常規,查清致病體。”

發燒都是要驗血的,一般來說醫生可以通過驗血結果中外周血白細胞數值,判斷發熱的原因病毒性感染還是細菌性感染。

余鶴聽到傅雲崢嗯了一聲,他正在看傅雲崢,傅雲崢也恰巧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二人對視的彈指間,余鶴臉忽而有些熱。

他和傅雲崢心照不宣,都知道傅雲崢發熱的原因是什麽。

可滿屋子的醫生不知道,護工不知道,章伯黎姐不知道,侍從幫傭們也不知道。

只是余鶴不會說,傅雲崢也不會說。

他們擁有了共同的秘密。

醫生俯下身,拆出一根采血針。

余鶴側過頭閉上了眼睛。

“暈血?”傅雲崢問。

余鶴:“暈針。”

傅雲崢仿佛輕笑了一聲。

屋子裏有些吵,有壓低了的人聲、有儀器運行的嗡嗡聲、還有涓涓血流進采血管的聲音,余鶴也不確定傅雲崢是不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