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妃過門之前不許她懷孕

魚酈坐在床上等了許久,幾欲昏睡,趙璟才推門進來。

他看了一眼更漏,“讓你久等了。”

魚酈打了個哈欠:“沒關系,反正你總是讓我等。”

他一時沉默,取過火石要點燭燈,連點了幾盞,默然站了一會兒,又都吹滅了,只留下最初亮著的那盞孤燈。

魚酈靜靜看著,心想,不要點太多燈,免得太亮,將對方臉上的怨懟不甘照得太清楚。

不知趙璟是不是也這樣想。

他站在床前,低眸凝著魚酈的臉看了許久,有眷戀,有愛慕,亦有著許多辨不分明的復雜情緒。

魚酈仰頭迎向他的目光,莞爾:“有思,我有沒有變醜?”

趙璟微笑,目中有將要滴落的溫柔:“窈窈怎麽會醜?在我心裏,窈窈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

魚酈眉眼彎彎,如當年單純柔弱的小女孩,流露出凈澈的喜悅,卻如曇花一瞬,匆匆凋零,隨即眼角染上深深的惆悵:“可是,再好看的面容上,如果出現了怨恨,就會變得醜陋,你看得久了,也會覺得厭煩。”

趙璟低眉,鴉羽般長長的睫毛輕覆,遮住了他眼底翻湧的情緒。

魚酈看著他那張精雕細琢的俊美面容,暗夜中泛著玉質般的冷光,有種瀕臨破碎的美感。

讓她想起了當年,她第一回 在都亭驛見到他,那麽無助可憐,撲到祖母懷裏,問爹娘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和她一樣,自小生活在極度不安中,生怕被至親至愛舍棄。

越是懼怕,命運就越喜歡戲弄他們。

趙璟搖頭:“我沒有厭煩你,可是窈窈,你想甩了我。”

魚酈霍得起身:“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是你強行糾纏,這段關系苟延殘喘至今,早已面目全非,難道非要等到我們刀劍相向的那一天你才肯罷休嗎?”

當初宮傾之後,魚酈是在紫宸殿被趙璟發現的,她身上無外傷,但就是昏睡不醒,趙璟派了許多禦醫看她,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常在夢魘中痛哭,卻遲遲無法自夢魘中醒來。

後來宮裏的老嬤嬤說,這是丟了魂,得做法來招魂。

趙璟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當即怒斥“荒謬”,可眼見魚酈日益憔悴,趙璟也只有亂投醫。

法事做了兩天兩夜,魚酈竟真在一片招魂曲樂中醒來。

趙璟坐在床邊守候著她,傾身將她抱在懷裏,溫柔撫慰:“窈窈,我回來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情深如舊,仿佛兩人不曾分離。

魚酈僵硬地被他抱著,目光空洞,像只剩下一副軀殼。有許多恍惚的瞬間,她也以為這五年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悲歡消散,故人如舊,各自安好。

可是不是。

她尋遍了禁宮的每個角落,都找不到瑾穆的蹤影,越找不到,她的情緒越不穩,發起瘋來時需要四五個內侍摁住她灌藥,而趙璟就站在他們身後,冷眼旁觀。

在某個深夜,終於趙璟忍無可忍,推開給她灌藥的內侍,拉著她出門。

那時乾祐帝的大軍還未抵京,只是越王和太子做了前先鋒,偌大的禁宮到處都安安靜靜,像被屠戮過的地獄,透著沉沉死氣。

趙璟帶她去了一座久已荒廢的冷宮,裏頭停放著棺槨,瑾穆一襲華袍躺在裏面,容顏安詳,眉目栩栩,像是睡著了。

“看見了嗎?他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沒有醒來的可能。”趙璟話中透著煩躁。

魚酈一下子就清醒了。

興許那招魂曲並沒有將她的七魂六魄都喚回來,真正法門在這裏。

她趴在棺槨邊僵怔了許久,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瑾穆的臉,被趙璟扼住手腕拖了出來。

他把她打橫抱起,抱去停屍殿的隔壁。

他冷眼旁觀了太久她為另一個男人瘋癲,積蓄了太多怒氣,終於壓過重逢的喜悅,在瀕臨崩塌的邊緣爆發。

是報復,也是驗證。

所幸結果是令他滿意的。

他為魚酈系衣帶,用鶴氅將她裹住,如同呵護易碎的珍寶。他將她的青絲挽在掌間,一遍又一遍地說:“都過去了。”

灌輸給她,安慰自己。

魚酈擡眸看他,突然覺得這個人很陌生,扭曲變形,與她記憶深處的那個人怎麽也無法重合。

但趙璟並不在乎這個,他把她抱回東宮,私藏起來,日夜賞玩。

世人只知越王荒唐,沉溺酒色,荒.淫無度,卻不知這位看上去內斂持重的太子殿下比之更甚。

魚酈起先冷漠相對,但隨著神思清明,逐漸想通了一些事。

瑾穆是死了,但害死他的人還活著,她絕不能罷休,可那人位高權重,憑她一己之力很難殺掉,當前唯一可利用的就是眼前這位太子殿下。

心存目的之後,魚酈逐漸恢復了生氣,與趙璟說笑溫存,追憶過往,營造出一副要與他重溫鴛夢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