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趙璟一定是瘋了

壽宴鋪延至申時,賓客才陸續散去。

蕭太夫人拉著魚酈去內閣說了會兒話。

寢閣裏薰籠生得旺,有些悶,善玉將軒窗半開,聽見侍女在外頭議論起三姑娘,道宴席結束後三姑娘把自己關在房裏,哭了好久。

魚酈不知其中原委,善玉在一旁解釋:“為著今天的壽宴,三姑娘日夜練習,好容易等到在太子跟前獻曲,可這曲沒彈完,太子殿下就離了席。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三姑娘鼓起勇氣去敬酒,殿下的臉色又難看,酒倒是喝了,推說公務繁忙,連話都沒跟三姑娘多說一句就走了。”

蕭太夫人冷哼:“我原本就不贊成把婉婉嫁入東宮,真當那天家姻緣那麽好攀附,真是異想天開!”

可惜,蕭瑯和朱氏被富貴迷了眼,怎麽也勸不回頭。

從前魚酈的娘親還活著時,是盡心盡力侍奉婆母的,蕭太夫人說得話她都聽。自打朱氏被扶正,起初只是她自己陽奉陰違,到後面攛掇得蕭瑯也不聽話。

特別是如今蕭瑯拜相,只當自己有多大能耐,一點不覺得自己是沾了裙帶的光。

魚酈溫言勸慰祖母:“他們想怎麽樣,就由他們去吧,兒大不由娘。”

蕭太夫人撫著魚酈的掌心,嘆道:“其實祖母更擔心你。從前啊,你總喜歡和有思在一塊,祖母在一旁瞧著,你們郎情妾意,最是般配。可如今,他成了太子,總不好再和他攪和到一起。”

“你別瞧著你姑姑如今做了皇後,多麽風光,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祖母不求你大富大貴,只盼望著我的窈窈後半生平安幸福。”

魚酈乖巧地點頭:“祖母放心吧,窈窈不會做非分之想的。”

蕭太夫人沒再說話,目光細細遊移於魚酈的眉眼,滿是憐愛,“你自小懂事,可這回回來,祖母卻覺你懂事大了勁,讓我心裏總是不安。”

魚酈輕扯了扯唇角:“祖母勿要擔心,窈窈只是長大了。”

蕭太夫人喟嘆:“是呀,我的窈窈長大了。”

魚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借口宮規森嚴,要趕著時辰回去。

她從祖母的寢閣出來,趙瑋在等她。

他在朱湛色錦袍外披了件黑色鳳雉大氅,手裏握著根馬鞭,一只腳搭在遊廊邊的雕欄上,見魚酈出來,沖她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

真是翩翩少年郎。

魚酈笑說:“哎呀,我哪裏來的這麽大面子,竟讓堂堂越王殿下親自等我。”

趙瑋羞澀地撓了撓頭,“表姐,你就別笑我了。”

趙瑋身邊有兩個得力的中允郎,已經把馬車套好,魚酈帶著青梔坐馬車,趙瑋騎馬。

越王府在南薰門內,是前朝壽王的府邸,本已極盡奢華,乾佑帝賜予趙瑋後,又幾番擴建,紅墻黛瓦,鑿渠引水,巒石錯落,既清幽又雅致。

趙瑋年輕氣盛愛炫耀,帶魚酈逛遍了大半爿院落,才召來樂姬。

和著樂曲,趙瑋笑說:“我真沒想到能請動表姐,從小你跟在外祖母身邊,那麽規矩守禮,從未有絲毫行差踏錯,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跟我這樣的人親近呢。”

魚酈抿了口茶,戲謔:“如今越王可是朝中炙手可熱的親王,除了太子就是你,我巴結還來不及呢。”

趙瑋臉上的笑黯淡了幾分,“除了太子,”

魚酈一早看出他的心思,到底是父母身邊嬌慣大的孩子,沒受過風浪,喜怒形於色,半點不避人。

她故意挑事:“那是你的長兄,又是儲君,自是位尊。”

大冷的天,趙瑋搖晃起折扇,俊朗的面上頗有些不忿:“自小我就不服氣,我只比兄長小了兩歲,卻要事事落於下風。讀書時先生更關注他,習武時師父對他更嚴格,就連祭祖他都要站在我前邊。”

魚酈起身,親自給他斟了一樽酒。

趙瑋一飲而盡,像是得了鼓勵,繼續說:“後來我終於盼到他入京為質,母親跟我說大哥可能回不來了,讓我努力,以後她就指望我。”

魚酈暗道,難怪趙璟和姑姑關系疏離,對她這位母親怎麽也親近不起來,這要是能親近,那才叫見了鬼。

但今日趙瑋未免對她實誠得過了勁兒,這讓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果然,他吐露完心聲,眯起眼睛,神色詭異地看向魚酈,道:“表姐知道我為什麽敢跟你說這些?”

魚酈淡淡笑說:“這有什麽敢不敢的,你不說,你大哥也知道你的心思。”

趙瑋仰頭哈哈大笑,笑得酣暢淋漓,擡手指著魚酈,“你看,你還是這麽了解他,不愧是他當初想要娶的人。”

魚酈容色微斂,擡眸看他。

“不用這麽緊張。”趙瑋擺擺手:“五年前,大哥寄來的那封求娶你的家書落在我的手裏,我把它燒了。”他像個頑劣的孩子,沖魚酈咧嘴:“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不為什麽,我就是討厭他,不想讓他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