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貪婪

“驅使百姓攻城?”

楊玄一怔。

報捷的信使說道:“正是。據聞石將軍令麾下持刀槍逼迫百姓,殺了數百人。又許諾破城後盡皆釋放……”

“可攻城也得死啊!”烏達覺得這事兒有些駭人聽聞。

韓紀淡淡的道:“攻城興許能活,不去立刻就會死。”

“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活,是個人,都會下意識的去攻城。”楊玄覺得自己小覷了石忠唐。

“那些南周人下不去手。”信使顯然也不贊同這等手段。

韓紀低聲道:“郎君,驅使百姓攻城,這等殘暴的手段一般人想都無法想到。石忠唐此人,不可小覷。”

“我知。”楊玄努力回想起當初遇到的石忠唐,那時候的石忠唐在長安城中四處賠笑尋找大腿,客氣的不行。

“這人啊!變的太快。”

韓紀笑道:“誰說不是呢!想想老夫,當初一門心思輔佐那人。那時老夫最大的心願便是那人對老夫言聽計從……

可誰能想的到老夫竟然到了北疆,時也命也!”

“言聽計從……難!”楊玄覺得韓紀的願望太虛無。

除去那等極端軟弱,沒有主見的人之外,沒有誰會對誰言聽計從。

而且,言聽計從更有些傀儡之意,時日長了,不是智囊鳩占鵲巢,就是東主忍無可忍,一刀剁了智囊。

韓紀有這等想法,莫非是個權利欲強烈的家夥?

楊玄盤算了一下,若是如此,那麽,他又得重新調整一下內部的權力架構。

他突然生出了一種明悟。

所謂的上位者無需事必躬親,說的便是這種情況。

上位者的手中握著一大票人才,什麽人才適合幹什麽事兒,什麽性子的人適合幹什麽事兒。這個不妥,哪怕是大才也得靠邊站。那個平庸,但極度忠誠,就算是能力差些意思,也得提拔上來。

這便是上位者該幹的事兒。

韓紀幹咳一聲,“那人極度自信。”

“是嗎?”一般極度自信的人,多是春風得意的人。

當然,也有例外:蜜汁自信。

“他數度謀劃,幸而老夫後續知曉,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否則老夫早已跟著他進了大牢。”

這種心態,怎麽像是嫌棄呢?

就你這樣的主公,我真不樂意伺候。要麽你對我言聽計從,要麽我該幹嘛幹嘛去。

“你這是……不情不願?”

韓紀一怔,然後失笑,“是了。如今想來,老夫當初便是有些不情不願。一邊是人情得還,一邊是野心勃勃,卻又能力平庸的東主。那時老夫恨不能被他呵斥一番,驅趕出門。”

人才和主公,基本上是雙向選擇。

“道不行,則乘桴浮於海。”

韓紀眼前一亮,“郎君這話,卻如同為老夫量身打造一般。”

這貨的臉皮,也不薄啊!

“那你覺著北疆如何?”老賊問道。

韓紀微微一笑,“三路大軍南征,郎君為客軍,卻異軍突起。不過,太過出眾,有時候不是好事。那些人怕是會弄些手段。”

他沒從正面回答,而是通過這番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郎君,硬是要得!

王老二不解,問屠裳,“屠公,這是什麽意思?”

屠裳說道:“讀書人轉著彎拍人馬屁。”

“哦!”王老二唏噓不已,“那我也拍過郎君的馬屁,不過郎君說太過直白。”

“直白更好。”屠裳就看不上那等賣關子的文人。

一種微妙的氣氛油然而生。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韓紀智謀出眾,讓小團體的人生出了危機感。

楊玄感受到了,但也無視了。

許多時候,內部不能死水一潭,得有外力沖擊一下。

韓紀,就像是一條兇猛的魚,一下打破了水潭的寧靜。

……

葉州城,張煥看著被燒毀大半的糧倉,冷冷的道:“執行此事的,吊死在此處。”

“是。”

沒人為那些人求個情,說什麽殺俘不祥。

“其實,那是個狠人。”

張楚茂說道:“他令人焚燒了糧草,便是不給我軍補給的機會。可我軍得不到補給,城中的百姓呢?”

“在守將的眼中,自己能戰死殉國,想來百姓餓死殉國也不是事。”

張煥罵道:“這狗曰的世道!”

張楚茂說道:“必要時,我軍可買了百姓手中的存糧。”

這人,夠狠!

所謂買,不外乎便是搶奪。

張煥搖頭,“此舉會讓南周人同仇敵愾。”

第二日中午,石忠唐來了。

節度使臨時駐地裏,文武齊聚。

“見過相公!”

石忠唐行禮。

眾人看著他,眼神復雜。

要說殘忍,亂世時被圍困,以百姓血肉為軍糧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