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葬禮(第3/4頁)

路鳴澤一頓,桌上一頁紙巾無風而起,飄落在地上。

他剛要俯身撿起這張跌落在地的紙巾,可路明非卻比他更快一步。

路明非撿起紙巾,捏在鼻前狠狠哼了一紙巾鼻涕,他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道:“你還要嗎?”

路鳴澤愣在了原地。

路明非隨手將紙巾扔進了垃圾桶,低頭切著羊排,輕聲道:“鳴澤,你說我們究竟為什麽要握住權力?”

路鳴澤目光一凝:“不抓住權力,任何人都會自卑,就像沒有鹿角的雄鹿,在鹿群裏沒有它的位置。”

路明非搖頭道:“人類情感的復雜,是不能用鹿這種動物來比擬的,我們也不需要用權力武裝自己,以此來耀武揚威,凸現存在。”

“這世界這麽大,可真正屬於我們的又有多少呢?曾經我們以為自己擁有著全世界,可後來我們才明白,這是錯的。”他慢慢張開雙臂,而後低下頭,凝望著路鳴澤的眼睛:“我們需要的不是冰冷的王座,而是一個屬於我們的溫暖港灣。”

他站起身。

“鳴澤,我走了很遠的路,去了很多的地方,幹掉了無數的敵人,可我的心中並沒有喜悅,反而滿是疲憊。我孤獨地重返王座,卻對這份將整個世界踩在腳下的權力嗤之以鼻,因為這份權力並不能讓我找回我所珍視的事物。”

路明非緩步走到了落地窗前,輕聲道,

“即使是再度重歸,我的心中依舊有茫然,但現在我終於徹底明白了,明白了我歸來的意義。”

“我再度手握權與力,卻不是為了重登王座,而是為了我愛的人。”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再度出現‘無能為力’四個字。”

“撕碎一切限制枷鎖,砸碎固有的命運屏障,打破那些讓人感到無力而沉痛的事物,這便是我重握權力的意義。”

腳下的餐館開始分崩離析,畫面破碎重啟。

這一次,路明非去了更遠的地方。

……

他看到了烏鴉癱坐在落地窗前,慢慢抽著最後一根煙,被鮮血浸透的一疊紙巾從腹部滑落,還有那支沒燃盡的煙。

佐伯龍治,死亡。

……

他看到黑龍揚起的膜翼遮天蔽日,堅持了一百多年的老男人緩緩風化成沙,只留手中的折刀掉落在地,那是最後的余響。

昂熱,死亡。

……

他聽到槍聲響起於死寂的山谷中,金發的男人擁抱著暗紅色頭發女孩,他們安靜地死去,希冀著下一輩子能夠再次相遇。

愷撒,死亡。

陳墨瞳,死亡。

……

他看到挺著啤酒肚的老男人昂首闊步地背著背包,走進了神的殿堂。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曾經嘲笑昂熱是復仇女神的老男人,真的變成了復仇男神。

副校長萊昂納多,死亡。

……

曾經相愛相殺的男孩凝望著復蘇的女孩,女孩也凝望著他,兩人依舊是誰也不輸誰。

直至都流盡最後一滴血。

楚子航,死亡。

夏彌,死亡。

……

……

他走啊走,走啊走,在黑暗中走了不知多遠,路過了無數場葬禮。

他將死去的人一一埋葬,而後踏上新的旅程。

不知不覺中,他似乎又迷失在了漫漫長夜中,天上天下都是雨。

這時渾厚的發動機聲由遠及近,一輛拉風的敞篷跑車風馳電掣地碾過積水,以一個極為瀟灑的飄移擺尾停靠在他面前。

首先躍入他眼裏的是那對銀色的四葉草耳墜。

副駕駛位上是暗紅色長發紮成高馬尾的女生,她趴在車窗上,笑吟吟喊道:“要不要搭順風車啊帥哥,我們載你一程啊。”

一旁戴著墨鏡的金發男人單手把控方向盤,兩指並攏擡起致意,沖他笑著聳了聳肩。

路明非低頭看著積水中頭發亂糟糟的男人,筆挺的西裝皺巴巴的,又變成了狼狽的模樣。

他擡頭看向前方,只見又是暴雨連綿,黑夜鋪天蓋地降臨的一段旅程。

他突然無聲而笑。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他又一次來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前方等待他的,似乎是看不到盡頭的黑夜。

而這種時候,可不就該罩著馬仔的大哥大姐頂著閃光燈華麗登場嗎?

他車門也沒開,直接跳進了後車廂,指著前方大聲喊道:“GOGOGO!讓我們沖破這場風雨!”

駕駛位上的金發男人大笑著發動掛档,猛踩油門,雪亮的大燈刺破雨幕,咆哮的引擎聲中,跑車化作一道紅色的幻影橫沖直撞地沖進滿天雨水中。

後座的路明非沒有坐下,他迎著瓢潑大雨而立,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帶著冷意的空氣鉆進他的衣領,可他不覺得寒冷,因為胸膛中有火焰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