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風鈴聲

成田機場候機大廳。

原本還能遵守規則的人群慢慢開始不受控制,焦慮的情緒在侵蝕著機場內的每一個人。

有人試圖強行沖過安檢通道,高呼著“我們要上飛機”,保安們結成了人墻阻攔。

各種各樣的旅行箱被扔在地上,無數雙腳踩踏而過。

後排的人努力地把孩子舉高,試圖從人們的頭頂上遞過去,遞給前面的親屬。

抱著貓的小女孩在人群中放聲大哭,她似乎是一個人,沒有人可以給她提供幫助,只能緊緊抱著懷中的貓咪。

有人將孩子的頭抱入懷中,輕聲安撫著說“不要怕,我們都會沒事的”,可他張望四周的眼神中卻滿是倉惶。

哭聲喊聲尖叫聲混成一片,每張臉上都寫著恐懼和對生命的渴望。……

很快,候機大廳內就呈現出眾生百態,像是一座混雜著憤怒、悲傷和恐懼的海洋。

而在這座紛擾的海洋中,蒙著面紗的女人緩步慢行。

她穿梭在紛雜的人群中,卻沒人可以觸碰到她,她就像獨立世界之外的存在,站在第三人的視角旁觀著整個世界。

她走到了抱著貓的女孩面前。

女孩擠得東倒西歪,家人不在她身邊,沒有人能扶住她,她隨時都可能摔倒在地被無數人踐踏而過。

她放聲大哭,卻還是緊緊地抱著嘟嘟,好像那個溫暖柔軟的小東西就是她的生命。

面紗女子靜默地站在女孩面前,低頭望著和貓一樣小小的女孩。

“人類總是習慣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緊緊抓住些什麽,熟人也好寵物也罷,有什麽就抓什麽,好像這些東西能給他們提供力量和勇氣。”慢悠悠的聲音響起在女子身後,“歸根結底,不過是怕死罷了,死亡於人類而言是多麽恐怖的事,代表著再也聽不到家人的聲音,再也握不住愛人的手,再也見不到明天清晨的朝陽與落日,而後在時光的夾縫中慢慢被所有人遺忘。”

面紗女子沒有回頭,她又擡頭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

成對的保安組成了人墻擋住被憤怒和恐懼沖昏頭腦的乘客,他們舉起防爆盾,卻無法對這些無辜的乘客動手,他們沒有錯,他們只是想離開這裏活下去。

在雙方沖撞間,有個穿著乘務人員制服的女孩焦急地對著大家喊著。

她想讓大家冷靜下來,可失去了理智的人們被憤怒裹挾著,他們指向貴賓通道前的寥寥幾人,怒斥著機場的不公正對待。

站在貴賓通道前的幾人則是神色蒼白,他們錯開了看向人群的視線,低聲催促著什麽時候才能上飛機。

蒙著面紗的女人沒有去管失控的人群,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個女孩身上。

她漂亮的頭發那麽淩亂,眼神那麽憂傷,她明明跟這些人一樣害怕,也想扭頭逃走,可她還是在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那個女孩和這些保安應該都知道這座城市快沒救了,但他們為什麽還要擋在同類面前,阻止他們逃離這座城市?”

她回過頭,看向身後西裝革履的路鳴澤,不解問道。

路鳴澤眯眼看向那個女孩,道:“這個問題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人類真是一種復雜的動物,每當我對他們的行為邏輯有所定義後,總有人打破我的所知。”面紗女子輕聲道,“一個自私自利到極點的人,眼中理當只有自己才對,可他們又會為了極少數的人選擇犧牲自己,他們將這種行為稱之為——愛。”

“你說,什麽才是‘愛’?”她凝視著路鳴澤,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路鳴澤撓了撓頭,詫異道:“你這些年所在觀測的,就是這麽個東西?”

“‘這麽個東西’?”女人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是如此傲慢,你哥哥雖然也傲慢,但他不會看不起世間一切,而你卻自認高於世間一切一等。難道你真的覺得,你要比我更懂‘愛’嗎?”

“他當然不會看不起世間一切,因為他壓根就不帶看的。”路鳴澤聳肩道,“女人,別說我沒提醒你,請注意你和本情聖說話的態度。”

“情聖?”女子緩緩搖頭道,“用人類的話術來說,渣男而已,渣男怎麽會懂愛呢?渣男只是擅長求偶的手段,他們精通營造虛假的人設以此讓女孩喜歡上自己,但他們本身根本不懂愛,因為他們從未真正愛過一個人。被愛的人,怎麽去了解愛一個人的感受,有恃無恐罷了。”

路鳴澤嘆了口氣:“最後半句說的真好,真讓人感同身受。”

女人淡淡道:“如果你要提你和你的哥哥,那我承認這也是一種愛,但這不是我在追尋的事物。”

“走吧,這裏我看完了,和我想的並無出入。”她輕聲說道,轉身向著候車大廳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