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功臣

過了年節,已是壬戌年,狗年。這一年是大宋鹹定三年,蒙古中統三年。

正月初十,王蕘終於重新來到漢台,再見了李瑕一面。

他本來以為李瑕要將他扣留在漢中很久,沒想到李瑕還肯在元宵之前見他,竟然還有些感激。

作為巧舌如簧之人,王蕘原準備了許多說辭。可惜,一個月來,與張弘道說得實在太多了,連他也感到疲倦。

此時再見李瑕,行了禮,王蕘難得顯得有些沉默。

李瑕先開了口,道:“你不是李璮派來的,到底有何目的?”

王蕘一驚,再擡頭已是愕然。

李瑕掃了他一眼,道:“我既已得到證據,你敢不認?拖下去吧。”

“李郡王,我當然是齊王派來的,你這是何意,你怕了忽必烈不成?”

張弘道看著王蕘被拖下去,問道:“山東的回信到了?王蕘果真有詐?”

“沒有,回信也太慢了。”李瑕道:“今日正好有空,我詐一詐他。”

“王蕘此人面皮極厚,怕不會輕易交底……”

話音未落,只聽被拖下漢台的王蕘已高聲呼喊起來。

“李郡王饒命,我招了,我招便是!”

這便是李瑕要讓張弘道來應對王蕘的原因,桀黠油滑之輩,應對起來實在是費工夫。

不一會兒,王蕘重新被拖上來,招得卻是很快。

“請李郡王饒我不死,確不是齊王派我來的,是我自作主張……”

李瑕打斷道:“是你自作主張,而不是受人指使?”

“其實我與姐夫感情深厚,往往不需他命令,我便自主做事,絕非受人指使。”王蕘道:“此次姐夫舉旗,意在直指燕京,然而我以為史天澤不可靠,故而擅自作主,想聯盟李郡王,以牽制蒙軍,亦使史天澤不敢趁機攻山東。”

“你看出史天澤不可靠了?”

“是。可惜姐夫對史天澤深信不疑,我多次苦勸無果,只好出此下策。”

王蕘應對如流,並無太多的局促不安。

李瑕卻又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忽必烈讓你前來誆我?或誆我過黃河攻山西,他從上遊偷襲我船只,斷我退路?或誆我出潼關,他從黃河繞攻潼關,堵我歸路?”

王蕘愣愣看了李瑕好一會,忽然笑著搖起頭來。

“本以為李郡王乃當世豪傑,原來如此畏懼忽必烈?忽必烈如今尚在哈拉和林,竟能嚇得李郡王不敢出關中一步?”

“真在哈拉和林嗎?”李瑕道:“鹹寧元年十一月,昔木土腦兒一戰結束,忽必烈稍作休整即北征,今已是鹹寧三年正月。算時間,已夠忽必烈往返一趟。”

王蕘大搖其頭,臉上還帶著嘲笑的神情。

“未免也太看得起忽必烈了,真當他一到哈拉和林即可挫敗阿裏不哥嗎?蒙古宗王可都是支持阿裏不哥的。”

李瑕觀察了王蕘一會。

王蕘笑了好一會,坦然迎上李瑕的目光,拱手道:“我所做一切,皆為恢復漢家河山,李郡王可信我。”

張弘道向李瑕低聲道:“此子說假話從不變色,昨天還與我信誓旦旦是李璮派他來的。”

李瑕點點頭,道:“這樣吧,你回去告訴李璮,不必急著舉事。”

王蕘道:“若齊王已舉事,李郡王可願響應?”

“如若史天澤能與他合攻燕京,我便盡力出兵山西;而若史天澤不可信任,或可共擊史天澤……到時再做聯絡吧。”

“好!”王蕘再次拱手作揖,道:“請李郡王手書一封,我帶回給齊王,商定戰略後再作回復……”

……

兩日後,在漢中滯留了一整個年節的王蕘終於得以被允許離開。

他似要去往山東,卻在離開蜀道、出了潼關之後,渡過了黃河,往山西而去。

被扣押了太久,來不及再去山東了。

王蕘先到解州,見了儀叔安。

“李瑕很警覺,並未上當,但還有機會……”

一場私下的密談之後,王蕘當即又離開解州,趕往燕京。

……

就在這個正月,在益都以東、以南的山東各地,李璮正式宣布自立稱王。

因李璮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父親李全的遺志。

“南宋君臣昏昧不可依,蒙古兇悍蠻夷亦不可恃,我父子僥幸於亂世之中居山東、淮南之地,擁數十萬之眾,若用心經營,伺機進取,逐鹿中原,天下誰屬尚未可知也!”

從他繼承這個遺志開始,三十余年,一直在苦心孤詣地謀劃。

他有兩位妻子,除了王文統的女兒,還娶了東蒙古宗王塔察兒之妹。

不僅是聯姻蒙古黃金家族,他還一直在拓大地盤並不斷鞏固著統治,確立了山東的官制,修復文廟,招攬儒生文士到幕下。

他到處購馬、籌集了大量軍糧,練就了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