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營養液加更

“吱呀——”

堂屋外的插銷, 早已生銹、脫落。

謝不逢幾乎沒有用力,便推開了早已腐朽、變形的木門踏入了屋內。

他站在門檻前,屏住呼吸向前看去。

小小的堂屋裏只有一張條案。

左右兩邊各連著間臥房, 房間內擺著的那張木榻,床板也已不知何時開裂、翹曲, 生出一股濃重的朽氣。

房間四處沾滿了灰塵,的的確確是很多年未有人住的樣子。

謝不逢靜靜站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唯有輕顫的手指, 和略微明顯的呼吸聲,在不經意間泄露了主人的緊張。

小村裏的房間,沒有鋪設青磚。

由土夯實的地面上, 看不出究竟有沒有灰塵的存在。

謝不逢的視線, 緩緩從此處滑過。

此時的他,像一只正在耐心尋找獵物行蹤的孤狼。

琥珀色的眼瞳, 冷靜又鎮定。

但是少年的心中, 卻似有一團烈火,正在皮肉之下熊熊燃燒。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一陣鳥啼——

這聲音在刹那間刺穿了山萸澗的寂靜, 刺也得謝不逢的心, 忽然一亂。

謝不逢眯了眯眼,暗色的瞳孔微縮, 突然快步向南側的臥房而去。

床榻邊放著一張用薄木板釘成的帶鬥小書桌。

一身玄衣的新帝緩緩俯身。

他看到:

積滿灰塵的書桌上,有兩個淺淺的指印。

指印尚且清晰, 那人可能剛剛才離開這裏。

“……文清辭。”

謝不逢緩緩從齒縫中, 逼出了這個名字, 他輕顫著將手指落在了指印處, 眉宇間盡是溫柔與眷戀。

停頓幾秒後, 少年小臂上的肌肉忽然緊繃,接著一點一點攥緊了手心。

就像是隔著時空,狠狠地抓住了那只玉白又纖細的手腕。

灰塵、指痕。

這些東西太過微不足道,謝不逢的理智告訴他,單憑眼前這一切,還不能證明什麽。

可是他的本能卻叫囂著,是文清辭,只有文清辭才會在二十年後,來這裏故地重遊。

舊宅裏的痕跡似兩點火星,點燃了謝不逢眼底的枯原。

原本空無一物的心室裏,突然多了一團烈火,時時刻刻將他灼燙。

這團火逼著他去做些什麽——哪怕只是揚湯止沸。

*

“……不是說他還有四五天才來嗎?”宋君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小聲說,“怎麽這麽不守時,提前兩天就到了!”

他似乎很喜歡給謝不逢挑刺。

神醫谷離松修府雖近,但進山後也要行至少一日的山路,才能達到隱蔽的谷口。

為照顧文清辭的身體,回老宅看過後,兩人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選擇在松修府內再住一日,等休養好後,再啟程回谷。

可沒有想到,隔天早晨兩人剛剛騎馬至松修府城門口,便被官兵擋了回來。

——皇家的舟舫,比原定時間早到了兩日,今天便會到達松修府。

從昨日傍晚開始,松修府便不準閑雜人等隨意進出了。

宋君然雖壓低了聲音,但那難看的表情,還是要引得守門的士兵多看了他兩眼。

擔心惹來麻煩,文清辭忙拽住宋君然的衣袖,將他拉回了城內。

“算了師兄,”文清辭回頭看了一眼松修府內的人流,小聲對宋君然說,“城內有數萬人之多,混在裏面,不會被發現的。反倒是現在出城,會引人懷疑。”

鑾駕將至,松修府的守衛,比往常多了十倍有余。

他們不但死守城門,甚至就連城墻上也占滿了人,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過去。

宋君然回看一眼,只得咬著牙嘆氣:“算了,先回醫館休息吧。”

“好。”文清辭點頭,和他一起向著位於松修府一角的醫館而去。

松修府的長街上擠滿了人,有本地的,還有不少是自別處而來。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來看皇家儀仗的。

宋君然與文清辭本想快些回到醫館,可沒料到城內的道路早已經被這群人擠得水泄不通。

別說是回醫館了,他們甚至只能隨著人流的方向,朝殷川大運河而去。

“有什麽好看的,”宋君然不由有些煩躁,“南巡的遊船,不是幾年前才到過這裏嗎?”

他的聲音落入了周圍人的耳中。

“這可不一樣!”旁邊一個身著桃粉羅裙的婦人,忽然轉頭向宋君然看來,“陛下此次來松修府,就是為了給當年那些枉死的河工平冤昭雪的。”

說完,她眼圈不由一紅:“我阿兄便是其中之一……廢帝在位時,家人連祭奠他都不知如何祭奠。”

文清辭這才看到,她的手裏捧著一束菊花。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人紛紛說起了自己的經歷。

潰壩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

但恨難消,意難平。

他們要在今日親眼見證,那段差一點便被塵封的歷史,公之於眾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