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桌上的水已經涼得透透的了,這還是才剛她回來的時候,那個幫她處理碎片的王舍人幫她倒的。

姜肆一口沒喝,微微發著呆。

她當初進宮是因為想要擺脫楚晴被父母賣到杜府當妾的命運,如果沒有韓內侍他們路過,她也會想別的辦法逃走,頂多為了路引和戶籍的事情多費一些力氣罷了,後來跟著韓內侍進宮,她最初想的是掙到足夠的銀錢就出宮獲取自由,後來意外知道薛檀還在,就想看看薛檀。

再到如今又碰上了薛準。

一個又一個意外,讓她不由自主地就停留在了宮裏。

而和薛準重逢之後,她選擇了逃避。

沒錯,就是逃避。

畢竟現在已經是二十年後了,任誰被毒死以後重新活過來,還“偷”來了二十年的時間,都不會想再去過之前的生活的,尤其是她這樣已經死去多年的人。當她選擇用楚晴的身份一直活下去,就意味著她已經拋棄了自己的過往,選擇了重新開始。

如果沒有重新開始,她還是原來的自己,或許她會選擇尋找自己被毒死的真相,可是如今以楚晴的身份,她憑什麽能夠安全無虞地挖出真相呢?

難道從頭開始進宮,然後細細籌謀、以身涉險嗎?

那實在太麻煩和費勁兒了。

所謂的麻煩,對於她來說,就是擔憂自己死而復生的秘密暴露。對於薛準來說,重新活過來的妻子該如何處置也是個問題,立模樣相似的人為皇後?還是暗中將她處理?總是難抉擇的。

姜肆明知道現在已經是二十年後了,可是進宮以後她刻意沒有去打聽有關薛準的消息,心裏在想著,或許薛準早就有了嬌妻美妾、三宮六院,有權有勢有錢,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坦。

但現在,她被卡死在了這個猜想的開頭,無法再自欺欺人了——薛準的後宮,或許一個人也沒有。

這是在替她守寡嗎?

她有無數次的機會確認薛準始終一個人,但是她自己放棄了,因為覺得沒必要,不想給雙方帶來麻煩,本就不該有過多的接觸。

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難道時間還能重來麽?

只會讓她生出迷茫、躊躇不前罷了,一如此刻一樣。

她正出神,門口塞進來一個圓圓臉的宮人。

她見了姜肆就笑:“姑娘好,我來發月例。”一邊說,一邊遞過來一個荷包,順便上下打量了姜肆兩眼。

姜肆連忙起來,又去挪椅子請她坐:“你好,是長信宮的宮人麽?”

圓圓臉點頭:“我叫小圓,好記得很。”

配上她這張臉,確實好記,姜肆說:“我才進宮不久,從進了未央宮以後就沒見過別的宮人,小圓姑娘還是頭一個,甚至連後宮的人都沒見著。”

小圓笑著印證了她的想法:“我們陛下的後宮裏頭一個人也沒有,你當然見不著了。”

姜肆呆住。

她忍不住地問:“一個人也沒有?連美人都沒?”

“是啊,外頭的人還以為陛下生病了。”說這話的時候小圓臉微紅,“不過這話你可別和別人說。”

一個血氣方剛、正值壯年的男人,後宮一個嬪妃也沒有,未央宮裏甚至連個宮女都沒有,說出去人家肯定會以為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也不怪別人揣測。

姜肆躊躇了一會兒,問:“宮裏沒有皇後?”

小圓瞪大了眼睛:“可別在宮裏提起皇後!”

她跑去把門掩緊:“我是看你前途無量才和你說這麽多的,可你要記得,只有永遠不提起皇後,你才有好日子過,要是提起皇後犯了忌諱,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副要詳談的樣子。

姜肆嘆息,她很難不猜到小圓為什麽有問必答,在這個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女人的後宮裏,薛準忽然塞了一個女人進未央宮,本身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她之前隱約感受到了查探的視線,後來這些窺探的視線都消失了,她還以為那些人失去了興趣。

原來不是失去了興趣。

是薛準不讓別人窺探他的私事——姜肆想,他或許也怕別人看出來楚晴和她相似的模樣引發爭議。

而小圓能夠靠近她,或許是一種默許?

姜肆試圖用薛準的思維想法推了一下,放小圓過來提起先皇後,多半還是想要試探她,如果她真是受人指示,憑這幅相似的容貌,多半也是為了進後宮,而想要在後宮生存下去,必定是要對皇後的事情了如指掌的。

所以她聽小圓說起皇後的反應就很重要。

想通以後,她立馬露出好奇又害怕的表情,欲言又止:“誒?這皇後是什麽情況?很嚇人嗎?那要不我們不聊了?”

小圓摁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哎,皇後不嚇人,不是,皇後都死了二十年啦!怎麽可能還能嚇人,我說的嚇人主要是因為咱們不能在宮裏提起這位皇後,她呀,是宮裏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