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江城子(五)(第2/4頁)

豈料兩邊門都未開,而火球滾落,灼燒一片,床弩的鐵箭齊發。

“秦將軍,這幾日登城的,是不是南延部落的人居多?”徐鶴雪蹲下身,倚靠在城墻底下,躲避胡人自下而上的箭雨。

“好像是。”

秦繼勛回想了一下,南延部落與長泊部落的兵士在穿著上有一些不同,他們各自身上都戴著部落的圖騰。

徐鶴雪回頭,旌旗獵獵,烽煙繚繞,他想起在耶律真身側的涅鄰古,“那我們,便別讓耶律真太好過。”

雍州軍守城第八日深夜,雍州城墻上擂鼓聲震,號角吹響,在外偷偷修築工事,企圖觀察城內虛實的胡人兵嚇得急忙停止,奔回胡人大營。

整個胡人軍帳又匆忙半夜防禦,卻又不見雍州軍出城,折騰半夜,反是他們人困馬乏,不得安寢。

第九日深夜,雍州城墻上復起鼓聲,丹丘胡人歷經白日一戰,幾乎損毀他們南邊城墻的一處馬面,他們看透雍州軍的虛張聲勢,再聽鼓聲也不做理會。

豈料雍州軍竟真的領軍出城,先將修築工事的胡兵盡數俘虜,再夜襲耶律真的大營,火光連躥,孫巖禮謹記徐鶴雪的叮囑,令俘虜指路,火攻涅鄰古所帶領的南延部落軍帳。

當夜,隨著一片連綿的火光,還有突起的謠言彌漫整個胡人大營。

“涅鄰古大人!難道,我們的石摩奴將軍,並非是死在那個齊人手裏,而是……”跟隨涅鄰古的校尉按壓不住軍中沸騰的謠言,便來尋涅鄰古。

“我此前便有疑慮。”

涅鄰古坐在帳中,神情沉痛,“耶律真他一來,石摩奴將軍便不治身亡,我也找過那個胡醫,他失蹤了,我到如今都找不到。”

“這還不可疑麽!”胡人校尉義憤填膺,“涅鄰古大人,我們這些從居涵關過來的,大多都是南延部落的勇士,他耶律真又要咱們做先鋒軍,又要咱們登城,這分明是要我們多添傷亡,如此一來,豈不是給他們長泊部落做了嫁衣!”

“我,”

涅鄰古緊攥拳頭,他這些天以來,在耶律真身側做小伏低,已受夠了他長泊部落的氣,此時再提及石摩奴的死,他胸中怒意更甚,“我絕不能讓石摩奴將軍死得不明不白!蘇契勒王子雖死,可我們還有二王子,他與蘇契勒王子同是南延王後的血脈,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大王子壓過二王子麽!”

不行,

至少在南延部落派來的增兵到來之前,他不能讓耶律真先行破了雍州城。

第十日攻城,耶律真的長泊部落大軍與涅鄰古所領的南延部落大軍陷於齟齬,涅鄰古消極作戰,令耶律真大為光火。

眼看胡人軍心動亂,秦繼勛趁此機會,命魏德昌與楊天哲二人,共同領兵趁夜奔襲胡人大營,打了耶律真一個措手不及。

雍州軍士氣大振。

守城十日,雍州軍未讓敵人寸土。

但第十一日,譚廣聞所率領的援軍卻遲遲未到,這令好不容易才打出士氣的雍州軍再度陷入恐慌。

“南延部落的增兵也還沒到,他們應該是正面遭遇上了。”周挺一手撐在刀柄上,沉聲道,“如此一來,我們只怕還要繼續守。”

“這還怎麽守!”魏德昌急得走來走去,“援軍要一直不來,我們與這耶律真在這裏耗,能耗多久!”

“德昌,萬不可如此頹喪!”秦繼勛勸他。

“義兄!等他耶律真回過神來,我們又該如何應對?援軍,援軍他怎麽不早一些來,他譚廣聞若能早一些發兵,我們何至於此!”

徐鶴雪在旁坐,他手中提著琉璃燈,一瞬恍惚。

“援軍為何不來!”

“將軍,你說,他們為何不來?”

倒在黃沙之間的那個人胸膛被無數箭矢刺透,他嘴裏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為何,不來……”

“薛懷!”

記憶裏,徐鶴雪看著他倒下去,可手中的銀槍,卻怎麽也殺不完面前的胡人,鮮血浸滿銀色的鱗甲,朱紅的衣袍濕透。

他不停地殺人。

直至力竭,胡人的金刀揮來,劃過他的眼睛。

“將軍!保護將軍!”

他眼前血紅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只能聽見他的將士們一聲聲這樣喊,很多人撲向他,用血肉之軀,將他護在中間。

他感受到他們的血,從溫熱,到冰涼。

“倪公子?”

秦繼勛忽然的一聲喚,幾乎立時令徐鶴雪喚回神,他手指蜷握著琉璃燈的提竿,覆在冷白皮膚下的青筋一寸寸鼓起。

“段嶸,快,去請倪小娘子!”秦繼勛見他如此,只以為他的病令他有些難以支撐。

“倪公子,依我看,你便不必隨我們一直在前面守城,你如今,還是先顧好自己的身子吧。”楊天哲關切地說道。

“是啊倪公子!”

魏德昌也附和了一聲,“你看看你這身骨,我們都還在,這城便是他譚廣聞不來我們也得守,你就先將養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