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破陣子(三)(第2/3頁)

宋嵩猛地轉臉看向他。

底下的秦繼勛亦面露驚異。

沈同川忙請宋嵩往後走了幾步,又壓低聲音與他說,“宋監軍,此時您若不出面是不行了,咱們這兒魏統領是不肯在此時發兵的,若楊天哲的起義軍過來將蘇契勒王子殺了,您說丹丘會與大齊開戰嗎?為今之計,只有您去面見蘇契勒王子與其和談,只有得到丹丘王子親口承諾的和平,秦魏二人才會出兵圍剿楊天哲啊……”

宋嵩捋著胡須,細細思索。

“您是雍州監軍,是咱們這兒唯一一個可以代表官家聖意的,您去見蘇契勒王子,才能使兩方都得安寧。”

沈同川繼續說道。

宋嵩瞧了他一眼,隨即回頭,底下已是劍拔弩張,那秦魏二人被兵勇簇擁,此等情勢之下,他到底還是做了決定:“我宋嵩,願前往蘇契勒的軍帳,與其和談!”

“好!”

秦繼勛立時朗聲道,“宋監軍既有此意,我秦繼勛與義弟德昌也願後退一步,若殺魏瞻等人的不是蘇契勒,我等必誅楊天哲!”

風沙更重,日光炙烤得人衣料發燙,宋嵩帶著親兵很快離開,而魏德昌則“撲通”一下跪在秦繼勛面前。

“德昌,你這是做什麽?”秦繼勛俯身。

魏德昌低首,“是我對不住義兄,咱們兩個當年說好的,要共進退……”

“阿瞻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死,我亦痛心非常,”秦繼勛看向那白布遮掩的死屍,“德昌,你要相信義兄,我絕不讓阿瞻白死。”

魏德昌眼眶發紅,幾乎要浸出淚來。

秦繼勛才將義弟扶起來,回身瞧見沈同川領著幾名隨侍慢吞吞地走來,他立時喚了聲:“沈知州。”

“秦將軍可知官家最忌你們這樣的武將,雍州的軍心民心都在你們手裏,這一方勢力也就全在你們手中。”

沈同川這樣一番話說得刺耳,又意味頗深。

魏德昌眉頭皺得死緊,“沈知州,我兄弟二人絕無反心!”

“我知道,”

沈同川扯唇笑笑,“若你們真有反心,也就不會這麽多年受制於人,今日你們倒是揚眉吐氣了一把,可也教宋監軍握住把柄了不是?他啊,哪會輕易放過你們。”

“多謝沈知州今日出手相幫。”

秦繼勛朝他抱拳。

“誒,我可沒幫,”沈同川擺了擺手,目光倏爾落到一旁,只見那身著朱紅袍衫,梳著男子發髻,眉眼秀凈的女子扶著那名長巾遮面的年輕公子,“時隔多年,我都快忘了我的《戰馬論》,公子是何處得來?”

“雲京書肆。”

徐鶴雪言語簡短。

“它的歸宿,也只有書肆了,”沈同川自嘲一笑,“卻是難為公子將它找出,還為我作注。”

“沈知州愛馬,亦懂養馬,此文章更於馬政有益。”

沈同川笑了一聲,搖頭,“我是個知州,哪裏能管得了馬政,倒是公子你,文章寫得好啊,比之我當年的《戰馬論》,你的文章更為鞭辟入裏,且璧坐璣馳,不蔓不枝,如此大才,我還真有心舉薦你入朝啊……”

徐鶴雪半垂眼簾,“多謝沈知州好意,我面容有損,且病入膏肓,已斷絕入朝為官之念。”

沈同川聞言,眼底浮出一絲詫色,他復而再將面前這個年輕人打量一番,半晌才出聲:“可惜。”

沈同川心中有些異樣,他總覺得此人的眉眼有一分熟悉,但他卻抓不住那種怪異的感覺,幹脆收斂心緒,朝徐鶴雪拱手:“單看公子文章,便知公子與我頗多相合之處,咱們也算是在文墨裏相識的人,若得空,來我府中,我必有好茶相待。”

“秦將軍,魏統領,”

沈同川又轉向秦魏二人,“告辭。”

雍州日頭最盛之時已然過去,倪素與徐鶴雪共騎一匹馬,慢慢地走在山道上,秦繼勛留在魏家軍軍營中安撫義弟魏德昌,命段嶸帶著人跟著徐鶴雪與倪素先行回營。

“想不到,昨夜你讓範叔送信去知州府,今日沈知州便真的將那位宋監軍架在火上烤……”倪素仰頭望向他的下頜,不可思議,“就因為一篇《戰馬論》?”

“沈同川愛馬,少時我隨老師去孟府拜訪,也曾見過他贈給恩師孟相公的駿馬圖,他寫的那篇《戰馬論》看似是在贊頌與邊關志士相依為命的戰馬,實則是在諷刺積弊的馬政。”

徐鶴雪當時還未離開雲京,沈同川的《戰馬論》一出,褒貶不一,最關鍵的,是令本就得罪了宗室與高官的孟雲獻又陷於新一輪的風波說,有人說,孟雲獻借著新政,又要幹涉朝廷的馬政,更使得孟雲獻與張敬在朝中的處境艱難。

沈同川不能在馬政上施展自己的抱負,而《戰馬論》幾經沉浮,最終亦無人問津。

“大齊土地兼並之風不衰,使富者連田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而本該用來養馬的草場亦多作耕田與養羊之用,豢養馬匹的官員用心不專,部分官員私自賣馬,使得大齊雖有馬匹而能用於作戰的軍馬戰馬極少,只能向西域番邦采買,但這到底是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