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蘇幕遮(二)(第3/4頁)

“有孕?”

宋監軍側過臉,輕瞥一眼那女子平坦的小腹,他隨即朝自己的親衛擡了擡下巴。

那名親衛立即朝前幾步,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的一刹,他手中刀鞘重擊女子小腹,只聽得那女子淒厲的一聲慘叫,宋監軍言語清淡:“這不就沒有了?男兒拋頭顱灑熱血,你們亦能為國犧牲。”

倪素幾乎被這一幕震得渾身血液涼透,她想要上前卻被兵士阻擋在外,分毫不得靠近,她只能在兵士的臂彎縫隙間,看見那女子衣裙上滲出的血跡。

“魏統領,此事很難說究竟是丹丘的詭計還是你們軍中出了什麽問題,我告訴你,誰敢在此時挑起戰火,誰就是大齊的罪人。”

宋監軍再度看向魏德昌。

魏德昌按著刀柄的手一緊,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若真是我軍中的人在搗鬼,不必監軍您說,我必會處置,但要咱們雍州軍向胡人低頭……我魏德昌,不願。”

“魏德昌!你可知何為大局?眼下還沒有萬全之策,貿然開戰,非是明智之舉!”宋監軍氣得吼他。

“監軍大人。”

伴隨一陣馬蹄疾馳,路上揚塵四起,宋監軍與魏德昌皆轉過臉去,看見那騎馬而來的魁梧身形。

他身後跟隨著一隊親兵。

軍容肅然,盔甲碰撞之聲凜冽森冷。

馬還未停步,那人便從馬上利落地翻身一躍,一手按著腰間的寶刀,三兩步走近宋監軍與魏德昌。

他約莫三四十余歲,蓄著青黑的長須,卻神清目朗,五官端正,更有一身被鮮血濯洗過的冷硬風姿。

“義兄!”

魏德昌一見他,緊皺的眉頭便松弛了些。

“宋監軍請借一步說話。”

秦繼勛瞥了他一眼,隨即朝那位姓宋的監軍頷首。

宋監軍不語,卻往清凈處走了幾步,秦繼勛解下腰間的寶刀遞給魏德昌,“先幫我拿著,別跟來。”

隨即擡步走向宋監軍。

魏德昌捧著寶刀站在原地,瞧著秦繼勛與那位宋監軍在不遠處兩對而立,也不知秦繼勛說了什麽,那宋監軍的眉頭皺得死緊,隔了一會兒神情又松懈了許多。

兩人多說了幾句話,魏德昌等得心中煩躁,正欲發作,卻見秦繼勛朝宋監軍作揖,隨即宋監軍便朝著親衛一揮袖,帶著人撤去了。

“義兄,你跟他說什麽了?”魏德昌見秦繼勛走回來,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蘇契勒是丹丘王庭的王子,這些女人錢帛只怕他還看不上。”秦繼勛將寶刀拿回來,又命令親兵,“將她們放了。”

“所以義兄您方才是在問宋監軍要錢?”魏德昌靈光一閃,他當即笑起來,“那姓宋的這些年克扣下的軍餉多少,你一直心中有數,卻並不發作,今日你問他要錢,他自然無話可說!”

即便朝廷從沒縮減軍費,但從雲京到邊關的這一路上層層盤剝下來,軍費落到軍中,也不過勉強能夠維持。

“那個阿多冗在王庭時便與蘇契勒政見不合,此次蘇契勒得了王命駐守居涵關,必然容不得阿多冗,這口黑鍋,是落在你頭上了。”

秦繼勛微眯雙眸。

阿多冗的屍體到底是怎麽出現在瑪瑙湖的,魏德昌至今沒有答案,他立即抱拳:“義兄,我這便去查!”

“不必了。”

“為何?難道義兄不信我?”魏德昌粗聲粗氣,有點惱,“若真是我軍中的人,我必殺他全家!”

“豈是我不信你?是監軍不信。”

秦繼勛淡淡地瞥他,“我雖統率雍州三軍,但在你我之上,還有一位宋監軍,我若由你去查,他必會寫奏疏送去雲京,以此彈劾你。”

魏德昌氣得咬牙:“這個酸腐的文官!就會寫奏疏告黑狀!”

秦繼勛不欲再與他多說,轉身正要令親兵牽馬,卻見人群之間,一名裹著面紗的女子正將那衣裙沾血的女子扶起。

“你別哭,我扶著你走,你不能在這裏受風,必須要用藥。”倪素才將人扶起來,女子的郎君便顫著雙腿走近。

女子滿臉是淚,與郎君抱在一塊兒哭。

“你能治?”

秦繼勛大步流星,一雙淩厲的眸子看向倪素。

“能。”

面紗遮掩之下,倪素看著這個人,只淡聲吐露一個字,她不欲與此人多說話,卻不防他忽然摘下腰間的錢袋一下拋到她手中。

“那就請你治好她。”

秦繼勛微擡下頜,一旁的親兵立即上前來遞了一袋錢到那女子的郎君手中,那人接了錢,跪下去,聲淚俱下:“多謝秦將軍!”

秦繼勛沒理會,帶著親兵騎馬離開,魏德昌也很快將堵在城門的兵士帶走,倪素與那年輕男子將人扶回他們家中,先診脈,又看了她流血的狀況。

不夠三月的孩子,受到如此重擊,終究是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