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水龍吟(一)(第2/3頁)

李昔真沉默,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見過他兒時的模樣,伴他走過他的少年,“殿下,您真的,不想嗎?”

她忽然問。

不想什麽?

嘉王長了一層青胡茬的下巴繃緊了些,他啞聲:“不想,昔真,我只想與你回去。”

——

倪素又買了一籃子的香燭回來,才進醫館的正堂,卻聽身後有人聲:“夫人,好像便是這兒。”

她回頭,見著兩名女使扶著一位衣著素雅的婦人,那婦人在她轉回身來的一刻便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請問夫人可是來看診的?”

倪素將籃子放到一旁,走近些詢問。

“我家中有醫工,不勞姑娘。”婦人開口,語氣很溫和。

倪素一頓,隨即頷首,“既如此,不知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你可是姓倪,倪素?”

婦人一邊打量她,一邊問道。

“是。”

倪素點點頭,見她左膝似乎屈了一下,便問,“您的膝蓋可是不舒服?不如進來坐一下吧?”

婦人僅僅只是思慮了一瞬,便點點頭,由女使扶著進了門。

堂中收拾得很幹凈整潔,即便是她這般講究的人,竟也從此女的屋舍中挑不出一絲的不好。

桌上有熱茶小點,婦人只坐了一會兒便見那小娘子從後頭出來,手中端了熱水,還沒走近便有艾葉的香氣。

“您膝蓋疼,若不嫌棄,便用這艾葉水敷一敷吧。”倪素將水盆放到凳面上,因著兩旁有女使,她也沒自己動手。

兩名女使望著婦人。

婦人瞧了倪素片刻,朝她二人輕輕點頭。

有屏風遮擋,女使們掀開她的衣裙,卷起她的綢褲,用擰幹的熱帕子扶上她的膝蓋。

“我聽外頭人說,姑娘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你兄長的事,實在令人惋惜。”

婦人眉頭舒展了些,忽然開口。

“我實在擔不得‘了不起’這三字,為人血親,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倪素在旁撥弄爐中炭火,重新添茶。

“近來天陰雨多,夫人膝蓋若常常不適,便多用用這法子,多少也能減輕一些疼痛。”

“多少錢?”

婦人輕拍一名女使的肩,那女使立即要取身上的荷包,倪素忙搖頭,笑道:“只是一些艾葉水,為您熱敷的也不是我,如何能收您的錢?”

婦人沒說話,手中捏著一圈佛珠,她瞧著倪素,只等女使為她熱敷完畢,便起身告辭。

自始至終,她也沒說明過來意。

“夫人,您覺得她如何?”出了醫館,一名女使將婦人扶上馬車,小心翼翼地詢問。

婦人撥著佛珠,在車中坐得端正,她細細地想著那小娘子方才的行止作為,“瞧著是個極好的模樣,也是個知禮知節的,一看便是在家中受過好教養,她家裏若不出這樣的事,只怕她也不必出來拋頭露面地討生計,一個姑娘家,也是極不容易。”

馬車從醫館門口離開,倪素收拾了桌面上的東西,對面藥材鋪裏的小女兒阿芳才十二三歲,這幾日常來倪素這裏玩兒,她一手撐在桌角,嘟囔著,“艾葉你不也是在我家買的?那不要錢麽?何況她怪怪的,也不知是做什麽來了。”

方才那婦人來時,她便在門外玩兒。

“本也不值幾個錢。”倪素給了她一顆糖,又說,“你瞧見她身上穿的料子了麽?那樣好的穿著,必不是尋常人家。”

倪素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即便如今那婦人用不著她診病,但她以禮相待總是沒錯的。

阿芳不言,她母親說,為婦人診病的女子是沒有什麽好名聲的,但偏偏她面前這個姐姐很奇怪,她專為女子診病,卻不能說她的名聲壞,大家一邊敬佩她為兄伸冤的勇氣,一邊又對她行醫之事諱莫如深。

“倪姐姐,你是不是也在等雨停?”阿芳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下巴換了話頭。

倪素瞧了一眼外面細密的雨霧,想起連日來都不見月,只能用柳葉水沐浴的那個人,她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你一定是在偷偷做紙鳶!”

阿芳笑起來。

紙鳶?

倪素一頭霧水,“什麽紙鳶?”

“你昨兒這裏擺幾根竹子,我可都瞧見了!”阿芳哼了一聲,指著墻角,“你的紙鳶做得怎麽樣了?快拿出來給我瞧瞧嘛!”

“我沒做,拿給你看什麽?”倪素失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阿芳沒一會兒便被她母親叫回去吃飯,倪素回到後廊,嗅到飯菜的香氣,她擡頭往廚房那邊一望,穿著淡青圓領袍的年輕男人發髻梳得很整齊,戴了一根白玉簪,他坐在檐廊裏,手中握著柔韌的竹篾。

“徐子淩,我不是說過了,這幾日我不用你做飯嗎?”倪素快步走過去,將一籃子的香燭放下,提起衣擺坐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