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鷓鴣天(三)(第2/3頁)

庭內清風拂動枝葉,他隨著那陣傳來的沙沙聲而去望地面上那片搖晃的陰影,說:“我年幼時埋在那裏的錢,都給你。”

倪素愣了好久。

她掌心的溫度已經捂暖了小瓷罐,她另一只手拿著半塊蘿蔔,垂下眼簾,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地上的,他的影子。

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是你瞞著潑辣夫人藏的私房錢,我如何能要呢?”

徐鶴雪聽她提及“潑辣夫人”,便知道她在揶揄,他的視線再落回她的臉上,看見方才還郁郁難過的倪素臉上已帶了笑。

他睫毛不自在地眨動一下,說:“倪素,你別笑了。”

“真的沒有嗎?”

倪素咬著蘿蔔,說。

沒有什麽?

徐鶴雪的眸子裏最先顯露一分茫然,隨即明白過來,他搖頭:“我未及娶妻之年便離開雲京了。”

此後身居沙場,更無心此事。

倪素正欲說話,卻聽前堂有人喚,她立即站起身來,將沒吃完的蘿蔔放回簸箕裏,囑咐徐鶴雪道:“你快回去躺著,若是香燭不夠了,你一定要喚我。”

他不能離開倪素太遠,但這一個院子的距離,卻並不算什麽。

“好。”

徐鶴雪扶著廊柱起身,順從地應了一聲。

看倪素轉身跑到前面去,他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居室裏,站在屏風前片刻,徐鶴雪將視線挪動到書案上。

那裏堆放著一些雜書。

他走到案前,俯身在其中翻找。

倪素到了前堂,發現是晁一松,“小晁大人,你怎麽來了?”

“我可不敢叫大人,”晁一松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走過去就著面前的椅子坐下,“倪姑娘,我們小周大人抽不開身,讓我來與你說,那阿舟誣陷你的事,已經坐實了。”

“阿舟母親並非是吃了你的藥才死的,那阿舟請你為他母親開保胎藥,卻不知他母親並不想保胎,而是想墮胎。”

“阿舟家徒四壁,父親前些日子又受了傷臥病在床,他母親深以為家中再養不了第二個孩子,便與阿舟父親商量落胎,阿舟卻並不知他父親是知道此事的。”

“阿舟母親沒有喝他煎的保胎藥,也沒有告訴他自己要落胎,大約是擔心阿舟阻攔,所以阿舟母親自己找了一個藥婆。”

“所以,是阿舟母親找的藥婆給她用錯了量?”

倪素問。

“是,而且是故意用錯。”

晁一松繼續說道,“阿舟母親前夜喝了藥,胎沒落下來,人卻不行了,阿舟本想去找那藥婆,卻在外面遇上了一個人,那人與他說,若他肯指認你害死了他母親,便給他足夠的錢財去請名醫救治他父親的病。”

“那人你們找到了嗎?”

倪素緊盯著他。

“沒有,”晁一松昨夜與周挺一起審問阿舟,又到處搜人,累得眼睛裏都有了紅血絲,“那人做了掩飾,藥婆也找不到了。”

“原本那人給了阿舟一副藥,讓阿舟煎出再加上他母親用的川烏藥渣,一口咬定那便是你開的方子,但阿舟前夜喪母,哀慟之下他圖省事,直接將川烏藥渣與你開的藥煎出的藥渣放到了一起。”

說到這裏,晁一松便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奇怪的是,為何兇手沒有來你這處放川烏,也沒有偷走你的記錄書冊?”

倪素自然不能與他說,她有徐子淩相助。

那記錄書冊,一定也是徐子淩仿著她的字跡重新記錄的,他記得她給阿舟母親開的方子是什麽,而這麽些日,除晁一松的腿傷之外,便再沒有其他人上門看診,記錄書冊上只有寥寥幾筆,也正好方便了徐子淩在光寧府皂隸趕到之前,重新寫好書冊。

至於晁一松說的那個神秘人交給阿舟一副藥,倪素想,那副藥一定更能證明她毫無正經醫術手段,只會渾開方子,而不是一副好好的安胎藥裏混入一味墮胎的川烏。

那人一定沒有想到,阿舟會不按他的叮囑做事。

“不過倪姑娘你放心,”

晁一松也沒指望這個姑娘能解答他的疑惑,他只自說自話完了,便對她道,“那種收錢下藥的藥婆最是知道自己做下這些事之後該如何躲藏,她一定還活著,只要找到她,那人的尾巴就收不住了!”

“再有,小周大人說,貢院涉事的官員裏,也有人撐不住要張口了。”

“此話當真?”

倪素一直在等的消息,直到今日才聽晁一松透了一點口風。

“再具體些,便只有韓使尊與小周大人清楚,我也是奉小周大人的命,說可以告訴你這個。”

晁一松帶來的消息,幾乎趕走了倪素連日來所有的疲乏,她請晁一松喝了一碗茶,等晁一松離開後,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後廊裏去。

日光正好。

倪素直奔徐鶴雪的居室,卻聽身後一道嗓音清泠:“倪素,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