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一:苦盡甘來

“眼睛是後腦的傷所致,等腦內的淤血散了,想必會好的。”賽神仙將銀針從沈雁清的頭頂裏抽出來,道,“沈大人福大命大,可這半年到底傷了身體,凡事都要注意,切忌傷心動氣。你對我有恩,往後五六載我皆會替你仔細問診,直至你痊愈為止。”

距紀榛在京都外遇見沈雁清已過了五日,賽神仙每日都會過來給沈雁清針灸。

沈家父母得知兒子在世,連著幾日到附近的寺廟還願,今日天未亮就出了門至今未歸。

紀榛看著沈雁清不復清明的眼睛,急問道:“那他何時能視物?”

賽神仙捋著胡子,“少則半月,多則二三月,便是一年半載也是有可能的。”

紀榛一聽五官就耷拉下來不說話了。

倒是當事人沈雁清輕聲笑道:“賽神仙醫術了得,此事不急。”

紀榛聞言也高興不起來,小跑著到外頭去端煎好的藥,又折回屋喂給沈雁清。

對方如今看不清楚,又素來不愛下人近身伺候,這幾日都是紀榛在照顧他。

紀榛把碗沿抵在沈雁清嘴邊,囑咐道:“慢點喝。”

待沈雁清飲了藥,他又拿濕布替對方擦拭唇角。雖現下沈雁清就在他眼前,可他依舊難以安心,需得時時刻刻看著對方他才能勉強壓下心悸。

沈雁清握住紀榛的手,摸到了掌心的突起,輕輕揉著,道:“這兒怎麽了?”

紀榛的掌心被火灼燒過,而後自個又不在意,傷好後並未塗抹祛疤之類的藥膏,如此掌心的疤痕有些猙獰。

他小聲地說:“不要緊,都好了.....”

紀榛想把難看的手蜷起來,沈雁清卻打開他的掌心落下一吻,又把他的手貼到臉頰處,說:“你受苦了。”

紀榛眼圈唰的滾燙,他昨夜才替沈雁清緩過藥,對方的後背和小腿上皆是燒傷。因許久不得到妥善的治療,有幾小塊的肉甚至有腐爛的痕跡,沈雁清卻只字不提這倆月日夜受盡的疼痛折磨,反倒來關心他早已經痊愈的傷口。

他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撲到沈雁清的懷裏抽泣著,“你快些好起來。”

沈雁清安撫地輕拍紀榛的背,享受著磨難過後的安寧。

二人這幾日似連體嬰一般,幾乎都黏在了一塊兒,獨處之時更是怎樣靠近都尤嫌不夠,紀決進屋時正見的便是兩人相擁的畫面。

他腳步一頓,沈雁清雖目難視物,耳力倒是極佳,摟著紀榛微側耳道:“有人來了。”

紀榛趕忙回身,見是兄長,也不覺得難為情,三兩下擦去眼淚,起身喊了聲哥哥。

紀決頷首,環顧一周,道:“榛榛,我有事同沈雁清商討。”

紀榛猶豫道:“我不能聽嗎?”

紀決只是看著他,他到底聽兄長的話,心中雖困惑,但還是一步三回頭乖乖地帶著門出去了。

屋內頓時只剩下沈雁清和紀決。

沈雁清站起身,憑借著記憶緩步走到桌旁,擡手道:“紀大人請坐。”

二人從前見面大多數時候劍拔弩張,變故諸多後,倒是能心平氣和地談話了。

“你失蹤的那段日子,榛榛奔波良多,所有人都認為你不在人世,唯有他不竭余力地尋你。”紀決沉吟道,“若不是你二人有緣在京外遇見,怕是又要錯過一段時日。”

沈雁清眉目疏朗,“我亦慶幸能與他早日相見。”

“今日我來找你,只為二事。”紀決接著道,“一來,你二人磋磨甚多,榛榛仍心系於你,作為榛榛的兄長,過往如何不再計,而今我只盼你往後能真心待他,莫要辜負他一片真情。”

沈雁清鄭重道:“請紀大人放心,我定畢生愛護紀榛。”

“二來,是為三殿下。”

屋子裏沉寂了一瞬。

“陛下繼位後,將三殿下軟禁於幽鳴台。這些時日他不止一次欲見榛榛,想必在我流放途中發生了許多我不知之事,這些我都不想細究了,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榛榛卷入朝堂的紛爭,更不可能讓榛榛去見他。”

說到這裏,紀決站起身,嘆道:“你曾效忠於三殿下,這是不爭的事實。縱而後將功贖過,縱當今陛下寬厚,你心中也明白,你已難有大作為。”

沈雁清了然道:“紀大人不妨直說。”

“我非瞧不起你的才華,只是京都詭譎,步步驚心,我恐你勞心勞力最終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待你治好了雙眼,我會向陛下奏請讓你前往江南擔任刺史一職,你意下如何?”

江南刺史從四品,雖比不得天子腳下的官職來得值當,沈雁清亦無法再接近權力中心,但也是一方父母官,能安安穩穩地過活。紀決自有私心,紀榛與沈雁清情投意合不假,可一旦沈雁清再與權勢掛鉤,難保有朝一日朝堂翻了舊賬連累紀榛。

倒不如遠走高飛,遠離這喧囂地界,可保一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