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直到了晚飯時間江雲意還沒有走,依舊像往常那般擠到傅巖風身邊看他生火。

“跟你家裏說了留我這兒吃飯?”傅巖風第一次這麽問他。

江雲意沒有馬上回答,傅巖風轉頭看他,他才說:“我說晚上在廠裏吃。”

很快又哼哧哼哧說:“我的事才不要他們管。”

聽起來像是賭氣的話,卻被江雲意說得認真:“是我交朋友,又不是他們交朋友,再說你又不是什麽壞人。”

邊說著,邊往傅巖風身邊湊,俯身去看灶子,腦袋都快磕在傅巖風膝蓋上,又拿一根細長的枯枝去撥弄灶裏的火。

傅巖風按下他的手,像在阻止他玩火,又像在阻止別的什麽,“不怕嗎?靠這麽近。”

江雲意倏地把腦袋擡起來,好像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怕,梗著脖子,擡高了聲音,“沒、沒有什麽好怕的。”

傅巖風看他一眼,蓋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就帶得他手裏的樹枝攪得灶子裏一片噼裏啪啦響,火星四濺。

江雲意尖叫一聲,樹枝一下就脫手飛進灶子裏,湮沒在橘紅的火光中。

傅巖風的惡作劇並不高明,像是故意要惹毛江雲意一樣,而江雲意果真就紅著眼起身到一邊去了。

吃飯的時候看不出情緒,吃完飯洗碗時江雲意就一直垂著眼不說話,傅巖風說:“再過幾天開學了,收收心讀書。”

“知道了,以後都不來了。”

江雲意這時候是在說氣話了,但傅巖風只是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洗到一半,傅巖風就見江雲意坐在椅子上彎著腰,臉埋進膝蓋一動也不動。一直到他把碗洗起來,江雲意還保持著這個姿勢。

傅巖風洗完碗,進屋一趟又出來,蹲在江雲意面前,扶他胳膊要他上半身直起來。

江雲意哭得快沒聲兒了,被人按著胳膊時身子還止不住一抽一抽的,胸脯起伏得厲害,用著不成調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傅巖風,我、我討厭死你了,再也、再也不跟你好了。”

傅巖風用掌心不太溫柔地蹭掉他臉上的淚,“不好就不好,哭成這樣做什麽?”

“你、你還說!”江雲意快被傅巖風氣死了,伸手就打掉他的手,喘得更急了,“你怎麽這麽沒良心,大黃都比你有良心。”

傅巖風低笑一聲,用指腹按了按他的眼角,“大黃有良心我叫他過來幫你擦臉。”

江雲意怕傅巖風這個不著調的真把狗喊過來舔他,當下就用胳膊擋著臉,把眼淚收了。

“我不來了你最開心是不是,沒有人煩你。”又不像在說氣話了,說這話時江雲意聲音低腦袋也低。

他以為傅巖風會再繼續氣他,結果傅巖風只是問他:“都聽說我什麽了?”

問這話,傅巖風沒想得到多正式的回答,說實在只是隨口一問,村裏的閑話沒必要放在心上。

“如果別人跟你說,有這麽一個人,他是從城裏來的高高在上的少爺,整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閑,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江雲意頓了頓,“你還會跟他做朋友嗎?”

“行了別講故事了。”傅巖風蹲在地上笑得直晃,伸手捏住江雲意的臉,“在說自己嗎?”

江雲意原本意yu抨擊世俗的流言蜚語和以訛傳訛,沒想到被不解風情的傅巖風打斷了思路,莫名整成個紀實文學,氣得一下把頭扭開,不願再理這人。

“嬌氣死了。”傅巖風碰他胳膊,“起來,送你回去。”

“還早呢。”江雲意推算一下時間,最多不過七點鐘,快開學了,來一天就少一天,想到這裏他突然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傅巖風看一眼天色,起身去拉後院的燈,江雲意跟著從凳子上起來,腳掌用力踩在地面上時,星星點點的酸麻感一瞬間從腳趾頭蔓延至整條大腿乃至半截身子,讓他連頭皮都緊起來。

燈亮起來,傅巖風再回來,看見江雲意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江雲意在矮板凳上坐太久,腿給坐麻了。

傅巖風問他:“能走嗎?”

江雲意試探xin地邁出一條腿,很快又縮回來,然後搖了搖頭。

“要不你背我吧。”江雲意恬不知恥地說。

傅巖風沒背他,要他重新坐回去,等腳不麻了再走。

“哦。”江雲意還有點失望。

兩人在後院待的時間實在久了,吳文霞喂完雞去後院看了一眼,看見兩人手頭啥活兒也沒有,就這麽面對面幹坐在板凳上,“碗洗完了怎麽不進來。”

於是傅巖風就把江雲意背進去了。

一直背著沒放下,經過堂屋拿了車鑰匙,又順了桌上那疊作業丟給背上那人,然後這麽直直出門去。

“小雲怎麽了?”吳文霞在後面喊。

“阿姨我腳麻了。”江雲意臉紅得不像樣,要不是天黑,保不準吳文霞會覺得他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