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傅巖風上手很快,但幹粗活的人總歸跟別人比不了細心,江雲意纖細靈巧的手指在魚絲線和一顆顆圓潤的珠子間輕輕遊走,一串串珠子就成型了。

傅巖風速度沒有江雲意快,還弄錯幾次珠子的顏色,有幾個發夾最後是江雲意幫他拆了重做。

“你好笨哦。”江雲意終於也可以對傅巖風說這種話。

說完這話的江雲意轉頭看了傅巖風一眼,卻見這人不知何時就開始盯著他看,於是臉刷一下紅了,像是假裝成熟的小孩兒被真正的大人抓了個現行。

串珠時江雲意沒留意時間,串完後才發現快十一點了。

自行車就放在傅巖風家,這天是傅巖風騎摩托載他回去的。

摩托車直接騎到劉賢珍家門口,門原本是關著的,興許是引擎聲大了些,江雲意剛從車上下來,劉賢珍就穿著睡衣開門出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啊你,你怎麽不幹脆死在外面……”劉賢珍罵完才看見江雲意身後的傅巖風,臉部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重新扯出張笑臉,“是你送傅雲意回來的啊,辛苦了辛苦了,這麽晚就不留你了,下次早一點過來泡茶。”

傅巖風走後,劉賢珍臉瞬間垮了下來,揪著江雲意後衣領把他連推帶踹趕進家門,再轟隆一下關上門。

第二天在飯桌上被劉賢珍和小姑齊齊盯著拷問時,江雲意才知道了一些關於傅巖風的事。

“那人是叫什麽風,巖風還是什麽風,反正你認識誰也別給我認識那種人。”劉賢珍說,“我說你天天在外面跑呢,怎麽?也不想讀書要混社會了?”

小姑一邊給聰聰喂飯一邊說,“真不是小姑我要說你,你當心跟這種人交朋友,村裏都知道,這人很早沒念書了,十幾歲去蹲少管所,好像前兩年才剛出來。”

聰聰在,劉賢珍雖然依舊說著惡毒的話,但語氣倒是放得平緩了,聽起來好像只是在陰陽怪氣,“聽說是把人打得半殘進去的,這種人不是有暴力傾向就是變態,跟這種人走太近,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說到“死”字,老人家自己也覺得不吉利,趕忙呸呸呸了好幾下。

江雲意不願聽到一些傳聞就捕風捉影地去臆測,他只相信自己真實感受到的,他確信傅巖風是個好人,勤勞能幹有責任感,比這些說風涼話的人不知要好上幾倍。

當天江雲意去傅巖風家把自行車騎回來後,這個他唯一的交通工具就被沒收了,小姑把自行車要了回去,說是上街買菜要用,但菜都吃自家種的,雞鴨也是自家養的,每天去的離家最近的ro攤,她抱著聰聰走過去也才幾分鐘腳程。

但小姑開口了,於是哪怕自行車放在家裏閑置,江雲意也知道不能再隨便取用。

比沒自行車更麻煩的是,劉賢珍打電話給傅平坤了,江雲意很無奈,從小傅平坤就沒怎麽管過他,現在把他從身邊踢開了,隨便聽人說幾句,又能重新以家長的身份訓斥他。

但江雲意也沒辦法說什麽,他現在確實是像寄生蟲一樣寄生在這種不歡迎他的家庭。

劉賢珍指著他鼻子說話,“你小媽大肚子了,你爸現在沒空管你你最好別給我惹什麽事出來。”

江雲意又聽劉賢珍跟小姑說,“這女人上過大學,基因好,以後孩子一定聰明。”

劉賢珍很快給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想了個小名叫“明明”。

傅平坤也才讀到小學五年級,江雲意心想,自己讀書這麽費勁可能是遺傳了他爸。

但還好江惠清女士有高中學歷,以前那個年代能上到高中是極少數,江雲意有點兒不明白江女士當年到底看上了傅平坤啥。

江雲意在劉賢珍那裏聽得江惠清當年是未婚先孕,用劉賢珍的話說是女人喝完酒不檢點爬上男人的床,江雲意替他媽不服氣,這種男女雙方都參與的事最後竟變成女人自己的問題。

他在劉賢珍面前反駁過一次,劉賢珍的唾沫星子快啐到他臉上來,“你要是個女的也跟你媽一樣是個蕩婦。”

八月農忙,接連一段時間,江雲意都在家幫劉賢珍幹農活,一塊菜地就在主路邊上,一次他在地裏撒秋菠菜的種子,擡頭就看見傅巖風騎著摩托車經過,傅巖風也轉頭看他一眼,但很快把視線移開,而江雲意一直到摩托車消失在路盡頭還盯著。

江雲意想,暑假作業還在傅巖風家沒拿回來呢。

割稻的時候,周圍好些目光就這麽赤裸裸落在他身上,說城裏來的少爺也會幹農活了,後來劉賢珍嫌他割得不倫不類,要他去後山幫小姑丈摘荔枝。

摘下來的荔枝小姑拿到鎮上賣,江雲意跟著去鎮上賣了幾天,又見了拉著滿車貨經過的傅巖風一次。

江雲意突然想到,傅巖風不需要幹農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