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珠竊(第3/4頁)

正因此,他原以為,辛朗已離開大越、回到巫疆。

現在看來,約是辛朗邀阿蘿相談,不曾等到她赴約,又不料她先行離開,特地為她停留幾日,才會與二人錯開行程。

只是,無論如何——

“不是時候。”

魏玘眼底泛寒,重復道:“來得不是時候。”

翼州城不比其它地界,乃巫人出入越國的必由之路,兩族矛盾分外明顯。

如今,翼州百姓才受水害,正是人心浮躁、動蕩不安之時。

阿蘿居於都尉府,受梁世忠保護,少與災民來往,不被人察覺目窠,情況還算穩定。可再有巫人貿然入城,難保不會引起麻煩。

魏玘長指微動,刮過下頜,無聲思忖。

川連侍立,不敢打擾。

半晌,才聽魏玘道:“暫且擱置。”

自辛朗當前所處,來到翼州城,尚且還有些時間,能容他仔細思考、排布。

“待本王與梁世忠面議,再作定奪。”

魏玘言罷,便提步,走向山下城邑,要往孫府赴約。

誰知,川連呼喚又起——

“殿下!”

魏玘頭也未回:“說。”

川連追上他步伐,默了須臾,才道:“敢問殿下……”

“可要將少主之事告知阿蘿娘子?”

話音剛落,魏玘的身影驟然一停,卻不作回應。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許是積習難除,在思索辛朗之事時,他從未將阿蘿納入考量,直至當下、受川連提醒,才堪堪回神,將二人並列審度。

牽涉阿蘿後,情勢變得分外棘手。

魏玘沉眉,將此事暗自剖開、權衡利弊。

於理,他該告訴阿蘿。

盡管交情淡薄,但辛朗終歸是阿蘿的胞兄。如何對待辛朗,該由阿蘿自己來決定,而非他獨行其是、擅作主張。

況且,阿蘿本就恨他欺瞞,他已失前蹄,不該重蹈覆轍。

可於情,他不想與阿蘿提及辛朗。

辛朗是巫王的兒子,其存在或會讓阿蘿記起往事。那些往事太過沉重,埋葬她父親,剝奪她自由,為她帶來無數痛苦。

說他不想提,不如說他不敢提,因他也難辭其咎、身處她往事之中。

一時間,魏玘進退維谷。

川連候於旁側,只見他眸色愈冷,如有薄霜覆面。

默立的時間分外難熬。

“沙沙……”

風聲遊走,湧過山道兩旁,拂動叢草搖曳、徘徊。

良久,定論終於落下——

“暫且不必。”

川連的心緒陡然一沉。

他幾是本能地以為,魏玘不該這樣做,遂皺眉、張口,勸阻的字句呼之欲出。

可話到嘴邊,他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自阿蘿離開後,魏玘何等煎熬、何等落寞,皆受他親眼目睹,自知其真心一片、日月可鑒。如今魏玘作此決定,許是另有考量,萬不該由他來指摘。

遂垂首,只道:“聽憑殿下吩咐。”

魏玘淡淡嗯了一聲,並未多言,再度動身,前往孫府議事。

川連尾隨他身後,始終靜寂無話。

二人行走片刻,逐漸接近道路盡頭,即將匯入山下街道。

目之所及一派繁忙,雖然廢墟居多、滿是斷壁殘垣,但可見官吏左右來回、災民排列有序,攀談、飲食、吆喝聲不絕於耳。

川連見狀,暗自觀察魏玘,見其微松眉關,不由長舒一口氣。

先前下山全程,他覺察貴主不悅,始終精神緊繃。而今城邑復蘇,宛如枯木生花,貴主又提振精神,他便也放下心來。

正欣喜時,卻聽魏玘道——

“好好珍惜。”

川連滯怔,不解道:“殿下是指?”

魏玘微勾唇角,難得揶揄道:“你沒幾天好日子了。”

“鄭三娘子要來了。”

……

待魏玘離開孫府,已是月朗風清之時。

川連提燈在前,為貴主引路。魏玘則負手,踱步在後。

二人行走翼州城內,離開未受水損的區域,逐漸走入受害的廢墟。

道路兩旁滿是殘敗的民宅,被流水沖垮,兀立於街巷間,受月光塗抹,投下惶惶的虛影。

白日時,燕南軍已築起養濟園,可收容災民、供人暫時居住。故而民宅之中、廢墟之內,不見絲毫人影,更不聞半點響動。

只聽二人足音,擦過碎石,在敗路寂寂作響。

四下靜寂,魏玘心緒明朗。

方才,他與翼州眾位大戶相約孫府,商議一樁要事。

那日跪拜魏玘的老鄉賢,乃是孫府的主人,最先受他登門造訪。聽過他闡明內情,孫老大為認可,特助他邀約鄉鄰,聚於孫府議事。

對於他的計劃,眾人紛紛支持,敲定部分事項後,相約改日再議。

回憶經過,魏玘唇角微勾。

川連有所覺察,道:“看來殿下心緒尚可。”

魏玘只笑,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