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巫臣悲(第3/3頁)

無知無覺的蠶蛹,是要在繭中安度余生、茫然懵懂,還是要鉆破繭的束縛、博取化蝶的機會、哪怕過程必將痛苦?

他不敢賭。他不想讓她變得和他一樣,更怕她碎在他面前。

對於魏玘的想法,周文成了然於胸。

他本以為,魏玘不告訴阿蘿,是怕她知曉欺瞞、情意生變。而當下,饒是他高才卓識,也無法回答魏玘的問題,更給不出萬全之策。

可他仍覺不對,只因化繭成蝶,系乃天生規律、萬物必然。

如此種種,周文成無法明說。

他心知,自己不當幹涉魏玘決意,更無法扭轉魏玘的意志。縱有千情萬緒,均被他悉數掩藏。

許久過去,周文成閉上雙目,哀嘆一息——

“落子無悔。”

他語重心長,又道:“你好自為之。”

……

這一夜,阿蘿心緒尚佳。

銀飾失而復得,她欣喜、雀躍,遂潤過棉布,又曬幹,將其悉數擦拭。

她忙碌時,阿萊蜷盤身側,靜靜旁觀。

直至件件如新、不染纖塵,阿蘿才動身,將銀飾置入箱匣,妥善收納。

此後,一切照舊。

阿蘿讀書,沐浴,早早上榻,與阿萊聊天。她說了許多,有蒙蚩、魏玘、台山,也有周文成、越語、醫書等,說得累了,漸漸安然入眠。

不知過去多久——

“篤。”

突有聲響自門外襲來,低低敲打。先是一聲,此後越發急快。

“篤篤篤。”

朦朧之間,阿蘿被驚醒。

她翻身,下榻,見阿萊安睡一旁,腦袋又迷糊,燈也未拈,前往應門。

“吱呀。”

朱門厚重,被她著力推開。

刹那間,酒氣涼淡,撲面而來。味道不濃,留有桃香一點,似乎被人刻意清理過。

阿蘿迷蒙,尚未回神,只覺身軀一緊。

她被人抱住了。

那人的氣息就在耳畔,紊亂、低促,滑往她頸側,如火炙燙,帶著未消的醉意——他身子好熱,抱她的臂在顫,卻依然分明、有力。

這是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阿蘿眨動眼眸,適應昏暗,看見殿外清光一片,恍若沉水淌過。

身前,是魏玘的發、頰,與他溫熱的呼吸。

他深深地抱她,像她隨時會變成一段月、一縷風,在他眼前輕輕飄走。

“怎麽了?”阿蘿道。

她才醒,聲音嬌懶,蘊著濃濃的倦意。

“子玉,你怎麽了?”

魏玘沒有答話。他瘦削、挺拔,俯身摟她,將她收入陰翳。

阿蘿茫然不解。

她越發清醒,忽然感覺,一縷涼意抵達頸邊。

“子……”

——子玉,你哭了嗎?

阿蘿本想這樣問,可不知為何,她說不出口。

她怔住,只被他摟著,向側仰頸,任那一點淚淌下,聚在她微凹的骨窩。

“你很傷心嗎?”她道。

這是她憑本能感知的訊息,只覺他難過極了,又與從前的難過不盡相同。

他飲過酒。她想起書裏說,總有人借酒消愁。興許,他也遇上了傷心事,才會喝酒、難過。但她不想他難過。他一難過,她也要難過了。

阿蘿吸了吸鼻子,道:“我該怎麽做?”

她要怎樣做,才能讓他好受些?

話音落下,魏玘兩肩微顫,似是在笑,有氣息灑落。

他不答她,沉滯良久,唯有一句吐露——

“我會保護你的。”

作者有話說:

[1]語出《戰國策.西周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