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酒話桑麻

房間裏。

許懷謙聽見陳小妹回來了的動靜,一顆心這才放了下去。

就連現代社會都不能保證一個八歲的小孩夜不歸宿會發生些什麽不可想象的事,更別說是在這個完全沒有任何治安可言的時代。

“我都說了她會自己回來的。”人都是他從繈褓帶大的,他還能不了解她?

陳烈酒手裏端著一碗藥,用湯匙攪涼後,遞在許懷謙面前:“行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把藥喝了,歇息了。”

“好。”

許懷謙接過藥碗,聞到那刺鼻的藥味兒,想到白天那股作嘔的苦味,心底就生出一股抗拒來,可他也明白不能因為不想喝藥就諱疾忌醫,今天好幾次咳嗽都快把他半條命給咳去了。

想到這兒,他不再猶豫,端起藥碗,閉上眼,一飲而盡了。

陳烈酒鋪好床,轉過身見許懷謙喝藥跟喝毒藥似的,喝的那叫一個悲壯,笑了一聲,走到他面前。

“啊——”

許懷謙不設防的張開了嘴,一顆蜜餞滾到了他嘴裏。

陳烈酒笑彎了眼:“這樣就不苦了。”

許懷謙輕咬著甜滋滋的蜜餞,跟著笑:“嗯。”

陳家院子是由一排四間青鉆瓦房,左右各並著兩間土胚茅草房組成的。

四間青鉆瓦房,除了中間的做了正廳,余下三間都是臥房。

王婉婉一個人住在最左邊,右邊分別是陳小妹,陳烈酒。

三間房,兩間住的都是小姑娘,許懷謙臉皮再厚也不能去跟姑娘家擠一間房,只能選擇跟陳烈酒同處一室了。

哥兒在這個世界屬於第三種性別,但在許懷謙眼裏,陳烈酒跟他一樣是男人。

況且他現在的身份是陳烈酒的贅婿,應該沒什麽大礙的……吧?

“還愣著幹什麽,上來啊。”陳烈酒脫下外套,露出雪白的裏衣,見許懷謙還沒有一點行動,拍了拍床,催促他過來睡了。

許懷謙見陳烈酒絲毫都不在意,也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小別扭,試著解開了束在腰間的帶子,學著陳烈酒那樣脫下外套,著裏衣而睡。

哪知他剛一脫下外衣,陳烈酒的聲音就傳來了過來。

“怪不得你磨磨唧唧的不肯脫衣,原來三子給你找了件這樣的裏衣。”

許懷謙順著陳烈酒的目光低下頭。

朦朦月光將他身上那件打滿了補丁的裏衣照得纖毫畢現。

許懷謙的呼吸一窒:“……”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裏面是這樣的。

尤其是襠部那處,還補了塊最大最顯眼的暗紅色布料。

躺在床上,許懷謙恨不得把自己裹死在被子裏,同睡的第一晚就出了個大醜,早知道他裏面的衣服是這樣的,他就不脫外衣了。

“沒事,不丟人。”

床上突然多了個男人的氣息,一開始陳烈酒還有些不習慣,但在看到自上床後,就一直用背對著他的男人,笑了一下,還是個小孩呢:“不就是一件打了補丁的裏衣麽,我小時候還沒有裏衣呢,天天套個外衣在外面晃。”

“還是有一次,”陳烈酒解開發帶,仍由頭發披散,雙手枕在腦後,繼續說,“夏天太熱了,同村的小孩都玩熱了,脫了外衣,我才知道他們裏面還有一層。”

興許是有被陳烈酒安慰到,許懷謙轉過身好奇地問:“那冬天呢,只穿一件單衣,冬天不冷麽?”

“冬天誰出門呀,”陳烈酒望著房頂,目光幽遠了點,“冬天所有人都窩在被窩裏,實在有事要出門,就在身上多套幾件衣服,要是衣服不多,就把家裏所有人的衣服都套上。”

那時候他就想,他不要這樣生活,他要活出個人樣來,至少要有一套完整的衣服穿。

“所以沒什麽丟人的,”陳烈酒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準備睡了,“你要實在在意,我明日讓婉婉給你做兩身新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世界上有富人,就有窮人。

許懷謙想到他第一次去考察山區的時候,明明就隔著幾百公裏,山區裏的人因為交通不便,連吃飯都困難,而幾百公裏外卻是繁華的大都市,交通便利,人如過江之鯽,吃不完的食物隨手一倒。

如今他也成了那山區的一員,好像沒什麽好丟臉的。

許懷謙剛想回話,他不在意了,喉嚨處卻驟然發癢,想咳嗽的欲望瘋狂湧動。

可這是晚上——

白天還好,大家都清醒著,他怎麽咳嗽都不會吵到人。

可這是晚上,周圍環境本就安靜,他咳嗽肯定會把所有人都給吵醒的。

許懷謙手指緊緊地抓住被子,漲紅了臉抵禦著喉嚨處的癢意。

這時,閉上眼睛都快睡著的陳烈酒,突然轉過身,將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許懷謙摟進懷裏,溫柔地給他順了順背。

“沒關系的。”

“咳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