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襄王不是好人,酒也不是好酒。

兩人心知肚明,明面上都沒有提。扶桑在聽到酒茶後,眼皮掀了掀,自己用手搭著案角撐了起來,淡淡道:“少喝些。”

“阿娘,我覺得飲了酒後就會想著親一親旁人,您喝了有沒有那種沖動?”南陽故作詢問,一雙眼睛黏在了扶桑的面容上,一寸寸看過去,可惜,她低估了扶桑。

扶桑神色如舊,眼中淡漠,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只道:“只有你喝了才會胡亂親人。”

“阿娘,不如我再試一回?”

扶桑微一用力,緊握著案角,斜睨她說道:“你又想親誰?”

南陽彎彎眉眼,“親您就成,其他人,我不想。”

“回去吧。”扶桑趕客,甚至有些心虛地避開南陽灼灼的目光。

南陽待不下去了,生生被趕出明光殿。跨過殿門時候,她還回頭看了一眼,嘴裏嘀咕說了一句,兩側的宮人沒有聽清。

兩人分開後,扶桑沒有急著用晚膳,而是讓秦寰沏了一盞雲霧清茶,自己一人品茶。

清茶香味濃郁,揭開茶蓋,殿內都是茶香,誘人心動。

扶桑輕抿了一口,凝望地上朦朦朧朧的影子,許久都沒有動。她在想著南陽,想著南陽與前世的不同。

到了今日,前世的事情像是一場夢,像是因她的心思而折射出來的故事,是她的猜疑、更是她的無奈。

扶桑捧著茶,哪怕過去十五年,臨死前的屈辱縈繞心口都無法散去。

她又抿了一口,唇齒饒香,南陽待她親密、愛護,哪怕眼睛裏都散著自己的光芒。或許,那就是一場夢。

她直起身子,余光掃到靜立許久都沒有動秦寰,她陡然問道:“卿做過夢嗎?”

秦寰怔忪,不想陛下會問她這麽親密的事情,自己斟酌了須臾回答道:“做過,入宮後總會夢到犯錯而被打死,時日久了以後,臣就不再做夢了。”

夢是心境折射出來的,由不得人。

扶桑說道:“朕做了一個十分悠長的夢,清楚到每日做了些什麽,吃了些什麽,甚至發生的事情。”

“陛下睡夢不寧,今夜可要點香?”秦寰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想起陛下今日睡夢不寧的事情。

扶桑搖首,“不用了,朕在說從前罷了。”

她確信自己並不是做夢,或許她的教養不同,養成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時間、因素、教養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堅信自己的想法後,心裏的愧疚暫時消退了,她將茶放下,走到窗前,月色皎白,明日又會是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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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前,行宮熱鬧了起來,勛貴之間開始互相送禮,男兒送硯台,姑娘送珠花首飾。就連沒什麽朋友的南陽都收了幾套頭面,不過她素來懶怠,不喜頭面,又叫人送了回去。

來來回回幾回後,往她浮光殿送禮的人更加多了,似乎是為了攀比,禮物價值一個比一個高,南陽都舍不得退了。

七夕前後送禮是不會有人說道的,收了便代表默認自己的心意,退回去則表示拒絕。

看著滿滿一桌的禮盒,南陽愣住了,舌尖舔了舔唇角,有些不舍。重日小心提醒,“收了是要嫁人的。”

南陽渾身一顫,小臉發白,搖首道:“送回去、送回去。”

重日輕笑,將禮物按照來路都退了回去,再三吩咐不能送錯了。

南陽看著桌面上空蕩蕩,唉聲嘆氣,重日教她:“您去問陛下要一份禮物就當作彌補自己了,陛下庫房內珍品如山,一件就可抵得這些的。”

南陽斟酌了片刻,起身去找陛下,順手問重日要了禮單,拿著前往明光殿。

禮單上的禮物都是各處送來的,值不少銀子,南陽想著讓陛下給她補上幾份。

到了明光殿,陛下不在,聽聞是隨臣僚家眷賞花去了。扶桑愛花,多半得了喜愛的花,南陽跟隨並去尋。

行宮內有一片湖,不大,卻可遊船,陽光炙熱,湖面濕氣重重,船內通著湖風,尚有幾分涼爽。

船兩側紗幔遮擋陽光,內有人在說話,南陽到了岸邊上不去傳,只好幹等著。

遠遠去看,上邊有朦朦朧朧的背影,光從背影去猜,似是扶桑,身材線條優美婀娜。似乎是察覺到岸邊有人,她掀開薄薄的紗幔,露出半張精致的容顏。

距離太遠看不清,光是這麽一眼,南陽就認出來了,是扶桑。或許是看不清,容顏迷糊,如同紙上的美人空有輪廓沒有細節,任由人去勾畫,顧盼生輝,螓首蛾眉。

有人來做媒,想勸陛下將南陽下嫁給瑯琊王世子,舌燦蓮花,將青年誇得世間難尋,又說道:“郎君心思細膩,知曉殿下喜愛刀劍,親自求大師打造了一柄快劍,輕盈便利,最適合女兒家使用。”

暑氣難耐,對方嘴巴喋喋不休,扶桑更加煩躁,以帕輕拭額頭上的薄汗,笑說:“南陽若喜歡便會收下,若是不喜,朕也不好壓著她喜歡。女兒大了,不容許朕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