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謀逆

篤、篤、篤……

我在一連串的楔木頭中醒過來,燈光和焰火都不見了,周遭一片黑暗。我試著起身,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還帶著一絲冰涼的黏膩感,應該是流血了。

我剛想擡手摸一摸,卻遇到了阻礙。

我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塊差不多兩尺高的隔斷,摸著材質像是木頭的,表面粗糙還帶著未打磨幹凈的倒刺,再往上……頭頂上也是一塊木板,任我費勁了力氣也推不動分毫。我整個人就身處在這麽一個四周被木板子圍起來的盒子裏,細想的話,應該是個……棺材。

小鶯兒不在這裏。

所以剛剛的篤篤聲就是棺材落釘的聲音。

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如果跟那次一樣的話,那我大概知道偷襲我們的人是誰了。

果然聲音停了之後,那個姑且被我認定為棺材的東西就離了地,晃晃悠悠開始動起來。

我後腦上的傷還一跳一跳的,再這麽一晃,頭更暈了。蜷起身來幹嘔了幾聲,再這麽下去我肯定得跟自己吐出來的穢物同床共枕伴一路,我使出最後力氣拍了拍棺材板,“大哥們,能不能慢點走,別這麽晃也行啊……”

結果更晃了……

在黑暗裏也不知道晃了多久,中間還給我晃暈過去一次,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等到棺材停下來,剛撅到一絲光亮我就立馬攀著棺材邊沿探頭出去。

“嘔——”

好在今天晚上並沒有吃多少,這會兒也沒剩什麽了,攀著棺材板吐了幾口酸水,我才稍稍緩過神來,擡頭打量我所處的這塊地方。

看著就像個普通民宅,裏頭靠墻放著一張床,正中有張方桌,桌上放著一個水壺,一支燭台,那燭火豆大一點,甚至都照不全這點地方。

床和桌之間放著一口黑漆棺材,正是我所處的地方。再往前只有一扇窗,還是閉著的,但窗邊站了個影子,正往這邊看過來。

“陳楚山……”我緩緩開口。

“呦,不錯,這次竟然是醒著的,”那個人笑起來,聲音壓在嗓子裏,像隆冬時分降下來的寒霧,“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呢?畢竟上一次見面……有些倉促。”

“喜歡用這種方式見面的,只怕也很難找到第二個了。”我試著從棺材裏爬出來,剛一動頭又疼起來,活像往裏頭塞了個秤砣。

從棺材裏出來我就近坐到桌邊,提了提桌上的水壺,只可惜,裏頭沒水。

我認命放下,忍著嗓子裏的血腥味問他:“小鶯兒呢?”

“我對小孩子一向是很溫柔的,”陳楚山道,“你看,我還給她準備了個禮物。”

可不是嘛,小鶯兒中的是迷香,我卻是被人砸的後腦勺。

我摸了摸後腦勺,果然見血了。

“你怎麽敢?”我咬著牙道。

“怎麽敢什麽?”陳楚山又輕聲笑起來,“怎麽敢到長安城來?怎麽敢在宮城門口動手?怎麽敢在宮裏安插人手?我敢的還多著呢,你想不想知道?”

他從暗處走過來,那張臉慢慢呈現在燈光下。說得上是舒朗倜儻的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甚至是帶著一點溫良的樣子。可笑意沒到了眼睛裏,那雙眼睛像鷹,壓迫感十足,死死盯著獵物的時候讓人膽戰心驚。

許是我坐著的原因,看著他的身形異常高大,等人一步步來到桌前,影子甚至被燭火拉著蓋住了半間屋子。

我咽了口帶血味的唾沫:“你抓我過來想幹什麽?”

陳楚山輕提唇角:“你不是神童嗎?猜猜看。”

我又四下裏看了看,一轉頭腦袋就開始疼,只能作罷,道:“你們挾持我的地方離著城門不遠,今天晚上又沒有宵禁,出城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我在棺材裏的時候聽到了長安城特有的梆子聲,說明我其實還在長安城裏。所以,要麽是你太過自負,不怕暴露就想在皇城根上搞事,要麽……就是你根本沒打算抓我走。”

我看著他,試探著開口:“你會把我放回去的,是嗎?”

陳楚山居高臨下笑了,這才在我對面坐下來,“還算聰明,那咱們就接著往下談。”

我舔了舔幹渴的唇,問他:“那如果我不夠聰明呢?”

陳楚山笑了:“那就明天護城河上見嘍。”

我生出一陣後怕,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到底是沒作聲。

“你今天是去赴的皇上的宴吧?”陳楚山道,“他倒是挺在乎你,家宴還叫上你。”

我一邊不動聲色,一邊暗自心驚,距離席散不過才幾個時辰,陳楚山就已經把席上的情況都摸清楚了。這不是一個小宮女就能辦到的,陳楚山在宮裏還安插了更厲害的角色。

“哎,我很好奇,你們是如何相處的?”陳楚山挑了挑下巴看著我,“他下旨殺了你全家,你卻還對他感恩戴德。你幫他養了十多年的孩子,他回頭一聲不響就要回去了,你落著什麽好處了?還心甘情願為他肝腦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