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新桃換舊符

二十七的燒鴨,二十八的炸春卷,二十九的鍋包肉,淩崖子就靠著這麽一天一道菜一直混到了大年三十。

與淩崖子的安之若素比起來,阿恒的臉色卻是一天比一天臭了。

其實我也知道,他一方面還是記恨當初淩崖子說我會有大災的事,另一方面,則是單純的心裏不平衡。畢竟當初被孩子們圍著當英雄崇拜的是他,如今這等風頭卻全被淩崖子搶去了,當初眾星捧月的阿恒大俠一朝淪落到狗都不理——將軍跟著淩崖子睡了幾晚之後毫不猶豫地拋棄舊主,整天跟在淩崖子後頭搖尾巴,阿恒看見了難免心裏會有落差。

所以等當天晚上小鶯兒他們聽完了故事各回各屋散去之後,我把阿恒拉過來決心好好跟他說道說道,畢竟還在同一個屋檐下待著,總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等滅了燈阿恒在我身邊躺下來,我拿指頭輕輕戳了戳他,“哎,你覺得淩崖子這個人怎麽樣?”

阿恒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冷淡:“招搖撞騙的神棍。”

我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勉強扯了個笑出來,“他最近好像都不勸我買符了呢。”

“那是因為他又有了別的圖謀。”阿恒惡狠狠道。

“什麽圖謀?”這我倒真沒看出來。

話到這裏,阿恒卻又不說了,翻了個身背對著我,一副要到此為止的意思。

我自然不能這麽輕易就讓他睡了,那我今天晚上這一番醞釀不就白費了,只得又把他拉過來道:“我知道你最近看著大狗子他們總往淩崖子身邊湊你心裏不舒服,他們其實也就是圖個一時新鮮,真要是論起親疏來,他們心裏其實還是向著你的。”

“他們愛向誰向誰。”

我心裏好笑,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一時半會兒還哄不好了。只好繼續安撫道:“他終究是要走的嘛,再遷就他幾天不行嗎?”

“我遷就他?我憑什麽要遷就他?”阿恒猛地回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瞪著我,灼熱的呼吸四處飛竄,一股腦兒噴在我臉上,“你想讓我怎麽遷就他?我把床讓給他好不好?那幹脆他來睡床我去睡柴房好了!”

我愣了愣,半晌後突然有點明白了。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阿恒一瞬間慫了,移開目光訕訕道:“我吃哪門子醋?”

“你沒吃醋怎麽會牽扯到床上?”我忍笑道,“把床讓給他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不是吃醋是什麽?”

阿恒惡狠狠瞪著我,那眼神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剝了,最後卻只是咬牙切齒道:“我一個大男人,不想顯得那麽小肚雞腸,可我就見不得你對他笑!”

“我什麽時候對他笑了?”

“你沒笑,那是我笑了行了吧,是我一天天跟著他進進出出,還偷偷一起喝酒!”阿恒猛地一翻身,這次是徹底不理我了。

我一時覺得好笑,笑著笑著卻又覺得有點不是滋味。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我又何嘗沒有,只是被壓的太深了,不敢輕易表露出來。不過細細想來,阿恒這樣坦率的性子倒也不錯,感情這種事若真是拿的起放的下,又哪裏經得起刻骨銘心。

我從背後輕輕環著他,“是我錯了,我不該與他談笑而忽視了你,你大人大量,這次就原諒我吧。”

見人還是不為所動,我輕輕嘆了口氣,把頭抵在他背上,“可是不管怎麽說,有件事我不會忘的,他是外人,咱們才是一家人啊。”

阿恒到底是沒理我,可就在我快要睡著之際,還是感覺到一雙手輕輕附上來,與我的糾纏在一起。

我閉眼笑了笑,一夜好夢。

進了臘月以來年味就愈來愈濃,終於在大年三十當天達到了頂峰,一大早就聽見院子外頭有人說話,等我穿好衣裳出來,只看見二狗子一個人在院子裏站著,手裏端著只破碗,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們房門。

看見我出來二狗子松了口氣,“玉哥兒你可算起來了,隔壁柳二嬸多打了些漿糊,讓我們趕緊用,不然一會兒涼了就用不了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去叫你們起來呢。”

“都起來了,”阿恒從我身邊出來,看臉色倒是比之前好一些了,“那就先貼對子,貼完了再吃早飯。”

小鶯兒和大狗子也接二連三起來了,於是一家人一大早先是頂著寒風把對子貼起來了。

對子都是之前都寫好了的,往年都是我來寫,今年特地讓二狗子執筆。章法有序、剛柔並濟,雖然氣韻上還差點意思,但一年之內能達到如此地步也算挺不錯了。

小鶯兒站的遠遠的左右指揮,我跟阿恒負責貼,大狗子二狗子負責遞漿糊。貼完了對子看著漿糊還剩些,又讓小鶯兒剪了幾個窗花挨個兒窗戶貼了一遍。

淩崖子這才起來,到院子裏伸了個懶腰,略新奇地打量了一圈,嘖嘖兩聲,“還真有點要過年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