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休沐過後就是早朝。

金鑾殿上, 少帝蕭熠高坐在龍椅之上,俊秀的面容棱角分明,氣度卻溫文, 他身旁的太監唱道:“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臣有本奏。”給事中方敬忠走到殿中道:“臣要參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詹清合, 監守自盜,利用監造佛塔一職之便, 克扣工財,中飽私囊, 請皇上徹查。”

誰都知道詹清合是徐藹妻子的外甥,方敬忠敢站出來參他, 必是有人授意,是誰……有人朝站於百官之首的季硯看去,只見他神色如常, 讓人絲毫看不出端倪,再看徐藹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詹清合疾步從文官中走出, 尚算鎮定的說:“臣為官數載, 一心為公,絕不敢有此舉,望皇上明察。”

蕭熠微厲的目光投在殿中二人的身上,“此事就交由都察院徹查。”

“臣有話說。”

百官朝說話的人看去,是宣德侯賀霆。

賀霆道:“造佛塔的銀餉都是由戶部撥發,臣以為, 應當同查。”

徐藹乃是戶部尚書,賀霆此舉無異於直接把苗頭對準了徐藹, 大殿內的官員無一不是提高了心。

就連始終神色淡淡的季硯也朝他看去一眼。

龍椅之上, 蕭熠看向其余大臣, 百官閃避著不與皇上對視,徐藹雖然現在大勢不在,但門生也絕不在少數,季硯一派無人開口,其余不站隊的就也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而這時,徐藹大步走出來:“臣無異議。”

蕭熠肅然頷首道:“如此,朕就暫將詹清台停職,此案由都察院與大理寺一同查辦。”

早朝散去,一眾大臣退出大殿,徐藹走過季硯身側的時候冷笑了一聲。

季硯面色不改,“老師先請。”

徐藹甩袖離開,季硯負手站在金鑾殿外白玉石階上,深邃的眸眺望天邊此刻才算徹底升起的金烏。

*

馬車之上,白清徐與何安分坐在兩側,對視著不語,季硯輕闔了眼,緩慢撥動著手中的佛珠,唇角勾了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小皇帝這招不高明,但確實在明面上挑了我和徐藹的對立。”

他掀起眼簾,清明的眸中不見怒意,相反帶了點笑,這才更讓人心驚。

白清徐若有所思的點頭,“的確,所有人都以為方敬忠是聽從了您的吩咐,沒有想到是皇上的主意。”他撇了嘴角一笑,“就是不知那賀霆站出來是什麽情況。”

季硯卻是明白,“他一個閑散侯爺,站哪一派對他來說都無傷大雅,他以為今日是賣了我個人情,實際給小皇帝當了劍使還不知道。”

何安皺起眉頭問:“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季硯語氣淡然,“那就要看徐藹做怎麽了,先沉不住氣的,總歸就落了一成。”

馬車平穩停在了季府外,幾人下了馬車又進到外院商談,等季硯跨進垂花門已經是星月高掛。

他踩著月色信步而走,擡起視線望向照月居的方向,慢慢搓了搓指腹,這個時辰,小姑娘想來是睡下了,他溫柔地揚出抹笑,往自己住的院子去。

小徑兩側石燈透出的光線微弱,不足以徹底照亮漆黑的夜路,季硯不疾不徐的走著,視線裏多了一簇豆大的光點,隨風輕搖,是誰在提著燈來。

季硯眼眸輕眯,晃動的燈籠逐漸放大,他也看清了提燈的人,小姑娘身形靈動翩躚,未挽的長發披散在纖柔的肩頭,雪膩的肌膚較月色還有皎然上幾分。

雲意也看到了季硯,眼眸一亮小跑上前,雀躍輕喚:“大人回來了。”

這一回,季硯的手只略微擡了擡便放下,他往雲意身後看去,不見有丫鬟跟著,疊起眉心問:“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了?”

雲意俏生生一笑,緊接著有些赧然的抿了唇角,“我睡不著,便想來瞧瞧大人回來了沒有。”

季硯不贊成的說:“至少應該帶個丫鬟。”

雲意乖巧點頭,用空出的手親昵的去牽他,口中關心地問:“大人用過晚膳了麽?”

季硯掌中鉆入略帶涼意的小手,當他自然而然的握緊時,才意識到習慣是件可怕的事情。

他始終覺得雲意還小,需要他的照顧,但事實是,再有一季,她就該及笄了。

季硯輕壓薄唇,“吃過了。”

走了一段,季硯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怎麽連提個燈也搖搖晃晃。”說著,動作自然的去接雲意手裏的燈籠。

雲意皺起鼻尖,順勢偷懶道:“那大人提。”

季硯笑著搖了搖頭,雲意嘴角也彎著,心卻一再落了下去。

自從那日在祖家她說了喜歡的話,大人就一直在疏遠她,為什麽……酸楚的無助感蔓延在心上,令她險些掛不住笑意。

*

季家祖宅。

季舒寧有滋有味的吃著季嘉澤給自己買糕點,嘴裏揶揄道:“平時我求著四哥給我買昌順閣的糕點,你都不見的肯,今日太陽從哪邊出來了?”她作勢往窗子外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