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4/6頁)
他時而記得曾經在櫻花樹下宣誓的學生們,時而記得含淚看他的茶發女孩,時而又回到那片火海,面對著不知姓名的年輕殺手。
這些記憶模糊不清,中間的內容猶如橫亙懸崖的斷橋,無法跨越。
松江時雨記得這沙啞獨特的聲音,卻怎麽也想不起之後與他是否熟悉,只能從只言片語分析出,他們確實並非初識。
記憶從火海倒轉至今。
中間空白的七年發生了什麽?
他覺得恐懼。
那種強烈的恐懼感由靈魂深處驟然升騰,帶著摧枯拉朽的姿態,蠻橫地告訴他,不應該主動去探究。
松江時雨向來是理智的,他的目標一向明確。
復仇,他只想復仇。
所以他又篤定地道了聲:“但我不想。”
——不想記起。
“我可……”
琴酒才開頭的話語又一次被打斷,他碧綠的眼眸驟然騰升起怒火,險些又被松江時雨不按常理出牌的話帶動情緒。
“很好,松江時雨。”銀發殺手冷笑一聲,“你不想!”
三番兩次從他手下死裏逃生,永遠捉摸不透的情緒變幻,脆弱與瘋狂共存……
琴酒還從未見過這種矛盾體。
但是現在——
琴酒長著槍繭的粗糙手指上移,摁在松江時雨眼前的繃帶上,找到那個缺口。
“撕拉!”
比他的動作更快一步,青年主動擡手,當著他的面,猛地將本就輕薄的繃帶扯開。
繃帶飄飄落下,很快被碾進泥水裏。
松江時雨濕漉漉的金發披散著,身上的淺色毛衣被雨水打濕變重,略微下滑,露出精致的鎖骨。
他眼睫微顫,氤氳著朦朧霧氣的藍眸緩緩睜開,在接觸到空氣後,不適地眯起,一顆豆大的雨滴正好打在他的睫毛上,模糊開一片涼意。
但那雙眼睛很快又重新睜開,映著雨幕,冷冷清清,斂著水光。
琴酒的手被用力揮到了一邊,頓在空中。
“我的眼睛好看嗎?”松江時雨擡眸對著他,輕笑一聲,“呵……以前有人說它很好看。”
“殺手先生,你想要嗎?”
雷聲震震,這話語卻咬字清晰,蠱惑沙啞。
“你……!”
琴酒對上那格外渙散的藍眸,裏面看不清他的身影,但同樣藏起了所有情緒。
許久未感受過的失控感湧上心頭,銀發殺手向來不願承認,自己在言語和預判上交鋒的連續失誤。
但看著面前看似冷淡實則瘋狂的青年,琴酒清楚地意識到,最好的勝利方式便是一槍令對方閉上嘴。
這是勝利的機會,同樣代表著他的敗北。
琴酒粗糙的手,泄憤般狠狠地按松江時雨眼尾的位置,直直劃出一道嫣紅,紅痕微微上挑著,淡化了淩厲的弧度。
天際似乎閃過一道隱電,悶雷緊隨其後響起。
松江時雨垂眸任由他動作,像是主動進入獵人狩獵範圍、給自己套上項圈的獵物。
那淡色的唇緊抿著,開口卻不知是破綻還是陷阱。
他微微擡眸,霧色彌漫的藍眸映著雨幕,伴隨著悶雷驟然爆發——
掛在手腕上的拐棍在電光火石間旋了個圈,直直朝琴酒的腰腹部捅去。
琴酒眼瞳驟然一縮,松開手猛地後退。
但長度足夠的拐棍,依舊在他的風衣上擦過了一個明顯的痕跡。
腹部傳來了並不明顯的鈍痛感,很清晰。
“承認失敗沒什麽丟人,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金發教官語氣平淡,暗含殺意:“我可不是你豢養的貓咪!”
被攻擊的人反倒笑出了聲,琴酒微微眯起一雙幽綠的冰冷眼眸,唇畔的弧度愈發明顯。
“這才對……”他低喃道,“松江時雨!”
他唯一無法掌控的未知因素!
但是,棋手想要掀翻棋盤了。
他見過前面這人乖巧的模樣,纖細無力的雀鳥柔軟地躺在他的掌心。
奇異的欲望升騰而起,琴酒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栗。
他伸手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了一支從車上攜下來的針管。
“知道這是什麽嗎?”他慢條斯理地將針管上的保護套取下來,後才恍然一般戲謔地道,“你看不見。”
手中的試劑是什麽?
就像是每個工具都需要潤滑保養,以防生銹一樣。
作為組織的工具,A自然也有一套流程。
人的大腦如此神秘曼妙,記憶的清除並不像鍵盤上簡簡單單摁下消除鍵,無數的細節都有可能觸發回憶的復萌。
壓抑、抹消、觸發、回彈,仿佛在頭腦裏開展一場無休止的戰爭,表現在外的便是無法控制、無時無刻的劇痛和躁動。
不良於行的黑客只能蜷縮在輪椅上,兀自呢喃忍受,卻終究會因為無法入眠而徹底崩潰。
琴酒沙啞的低笑響起:“這是你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