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無道天關閉的那一日浮空舟退出無道天,下一次再開就是一甲子之後,仙人壽命何其漫長,區區六十年也不過眨眼之間。

唯有團子有些舍不得裏面的花花草草和飛鳥,但團子也許是天生的乖巧聽話,從不胡鬧,不高興了也只是乖巧的蹭蹭爹爹和父君,討一討安慰罷了。

離開無道天前楚倦站在浮空舟上往後看了一眼,身後重山萬重,迷霧疊嶂,隱隱約約再也不見密境蹤跡。

“殿下若是喜歡,下一次我們再來。”

謝沉鹿從後抱住楚倦腰身,聲音極端溫柔,說的話卻很是虛情假意。

他心裏想的是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來這無道天。

最好,那只鳳凰也困死在此地,永世不要出來作亂。

無論從前是何種模樣,從今以後,殿下身邊合該只有自己一人。

碧霄殿還是不久前的模樣,院子裏的梨花早已開敗,六月的初荷已經打了小小的花苞,團子被仙翁拉著去補這段時間拉下的功課,每日天不亮的早起,倒更襯的楚倦悠閑自在。

謝沉鹿的公事大半推拒,時間都耗費在楚倦身上,楚倦一日三次的喝著藥,總也沒有好上太多,偶有一次睡著以後覺著有人撫過他的額頭。

指尖微涼,一寸一寸撫過他額心的疤痕,楚倦睜開眼時正是薄暮,謝沉鹿的臉一半隱沒在暗處一半落在光明,顯得有些詭譎莫測。

“殿下,疼嗎?”靠的太近了,近的仿佛能夠貼近心臟感受到非同尋常的疼痛。

那是他們第一次,隔著漫長的時光輕觸那些鮮血淋漓的過去。

“大抵是疼的,”楚倦懶懶的摸了摸自己的傷口,早已結痂,似是割了許多次才割斷,斷面並不平整,“畢竟是龍族的一條命。”

活生生把人逼到死路,又被至愛之人背叛,怎麽會不疼了。

謝沉鹿的手說是輕輕撫摸,卻仿佛根本不敢落到實處,楚倦握住他的指尖帶他觸碰自己的傷口,眼神一瞬冷肅,像是許諾。

“等我好了,我就去魔族把割下我角的人千刀萬剮,剝去魔骨,然後打入畜生道。”

他語氣溫柔說的話卻是謝沉鹿渾身僵硬。

他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在沒有遇見謝沉鹿以前,他也曾仗劍廝殺,在六界闖出過赫赫威名。

被楚倦攥住的人手指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楚倦把他的手握的更緊,眉眼間是真切的關心,溫柔安靜:“沉鹿,你的手好冷。”

“是覺得我太過殘忍?”

“怎麽會。”謝沉鹿順勢抱住楚倦,埋首在楚倦肩側,遮住了難看到極點的神色,“無論殿下做什麽都是對的。”

傷及殿下的人全都該死,他自己也是這樣以為,但傷殿下最狠的人明明是自己。

楚倦拍了拍他的背,能感受到謝沉鹿脊背繃的極緊,像一條即將折斷的線:“這三百年來團子沒有爹爹,我不在你身邊,沉鹿,你是不是過的很辛苦?”

他是這樣溫柔繾綣的人,也是這段時間難得的對謝沉鹿有好臉色,謝沉鹿懷念地貼近他的心臟,聽楚倦沉穩的心跳,“不辛苦,想著殿下,就不辛苦。”

“我不會白白讓你們受這樣的苦的,”楚倦下頜靠在謝沉鹿發上,許諾著,“我保證。”

讓團子沒有爹爹陪伴三百年,讓你苦等我三百年,罪魁禍首他不會放過。

謝沉鹿呼吸微微一滯,半晌,抱楚倦更緊了一些:“嗯,我相信殿下。”

楚倦睡著以後謝沉鹿睜開眼,微涼的手撫。上楚倦鬢角,在無聲中悄然描摹著他的五官,從緊閉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最後落在唇角,拂開了一縷碎發。

謝沉鹿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楚倦真的把一切都想起來,當真會扒皮抽筋,將他千刀萬剮,丟進畜生道,永世不能為人嗎?

落在楚倦臉頰的手無端抖了抖,光是想想他的心都仿佛在抽搐。

所有的苦難他都能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大概是楚倦不再愛他,可他有種不安的預感,這個日子恐怕不會太久了就要到了。

謝沉鹿披衣而起,偏殿小團子還在挑燈夜讀,小圓手揉了揉眼睛,看見謝沉鹿過來又軟軟喊了一聲父君。

“明日還有早課,這麽晚了還在看什麽?”謝沉鹿向來是嚴厲的父君,這回少見的抱起小團子,看著這張肖似了楚倦的臉,他又無端走神片刻。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殿下會因為團子而手下留情嗎?

團子坐在他懷裏,困的把腦袋埋進他衣裳裏小聲嘟囔:“我在看有什麽靈藥可以讓爹爹的角長出來。”

桌上是介紹靈藥的典籍,謝沉鹿翻書的書驀地一頓。

團子抱住他的脖頸,小聲打哈欠:“爹爹看著我飛起來的時候,眼神可難受了,父君,爹爹的角還能治好嗎?”

小孩子總是這樣天真,對於情緒的感知卻是最為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