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6頁)

如霜與如月已打水進來,攙扶著寧晏凈面漱口,燕翎掀開珠簾就在一邊看著,“外祖母要見你,我陪你過去。”

寧晏今日穿了那件蜜粉色的緞面軟褙,底下一條桃粉的素面長裙,外罩一件銀紅的雪狐毛大氅,胸前締著如意結,因著要去見長輩,特意化了淡妝,她本就生得明艷,這會兒倒有幾分天仙下凡的模樣,在鏡子面前轉了一圈,眼巴巴問燕翎,“妥當嗎?”

燕翎眼神就沒挪開過,這件緞面褙子極是修身,盈盈腰身往上烘托出那弧形的飽滿來,身段過於耀眼,燕翎上前將她胸口的系帶越發扯緊了些,將上身都罩得嚴嚴實實,這才頷首,

“很好,出發吧。”

天色已放晴,路面卻依然積了雪,偶有晨風襲來,將老樹枝椏上的殘雪給吹落,雪簌簌撲來,眼見要砸在寧晏面頰,燕翎側身一擋,一顆冰渣歇在他眉角,在晨陽裏熠熠生輝,正中的宮道被清理出來,青石地磚濕漉漉的,幸在寧晏穿了高底的緞面絨鞋,這才不覺得冷,她也顧不上冷。

她雖是沒見過皇太後,也聽聞這位太後殺伐果決,性情霸烈,在朝野威望隆重,寧晏原先對這樣一位極有政治手腕的皇太後懷抱景仰與佩服,可如今一想到這人是燕翎外祖母,心裏不由犯怵。

皇太後是燕翎最看重的女性長輩,又是站在權力之巔的女人,若是長公主在世,根本輪不到她嫁燕翎,也不知太後對這門婚事是什麽看法,若她說什麽做什麽,寧晏是毫無招架之力。

燕翎一路握著她的手沒放,他今日穿著二品緋袍,襯得那張臉跟玉華似的奪目,英華內斂四字形容他最是合適不過,他心情便松乏許多,甚至唇角隱隱含著一抹笑,寧晏心裏發慌,忍不住便問他,

“世子笑什麽?”

燕翎也察覺到了寧晏的緊張,安撫道,“別擔心,外祖母會喜歡你的。”寧晏這樣的姑娘,沒有人會反感,外祖母也當如是。

寧晏無聲笑了笑,總算走到了慈寧宮,紅墻綠瓦的廊蕪下,候著一群人,除了太子與太子妃,連三皇子,五皇子與寧宣也都在。

三皇子當先走過來,一把拉住了燕翎,“你可來了,這數月來,咱們都沒機會給祖母請安,聽聞祖母今日要見你媳婦,你行個好,帶著咱們一道進去,哪怕遠遠給祖母磕個頭也成。”

燕翎不著痕跡松開了寧晏,寧晏跟在他身後踏上了廊廡,朝諸位皇子皇妃行禮,太子妃依然是那一臉溫和的笑,寧宣則神色晦暗看著她,隱隱有幾分委屈。

寧晏沒搭理她,靜靜候在一旁。

只聽見燕翎與三皇子道,“陛下有令,不許任何人叨攪外祖母,咱們今日這麽多人進去,必定攪了她老人家神思。”

寧宣聞言眼眶便有些泛紅。

三皇子看了一眼妻子,又想起霍貴妃的囑咐,頭疼地將燕翎扯去一旁,

“咱們是同一日大婚,祖母不見人便罷,偏生今日見了你媳婦,卻不見我媳婦,我媳婦面子掛不住。”事實上是,太後不知怎麽曉得燕翎大婚那夜,寧宣著人去燕府遞訊,惹得燕翎洞房沒能圓房而來了慈寧宮,太後很是惱火,不肯見寧宣,連著不待見三皇子。

霍貴妃一心想緩和太後與兒子的關系,甚至親自來慈寧宮侍奉湯藥,可惜太後這段時日,除了皇帝皇後,只肯見燕翎,其余人根本沒機會踏進慈寧宮一步。

今日又傳出太後要見寧晏,這下是打了霍貴妃的臉,才遣了兒子一行來賣乖。

燕翎想起上回寧宣那膈應人的話,冷漠道,

“殿下若要去見太後,得去陛下那裏請旨,今日,外祖母只說召見我媳婦寧氏,我也沒資格進去。”

三皇子滿臉沮喪朝太子投去一眼。

太子失笑,擺擺手,“算了,咱們在這裏等了半個時辰,也算盡了孝心,不過祖母既是召見翎哥兒媳婦,翎哥兒還是進去一趟,省得你媳婦靦腆。”

燕翎正要說什麽,裏頭邁出來一位女官,是太後心腹之一,她從容朝諸位主子施了一禮,目光落在寧晏身上,含笑道,“世子夫人隨奴婢進去面見太後,至於世子爺,太後有吩咐,說是今日使臣極多,讓您別在這裏耗著,去前朝忙吧。”

燕翎施禮道是,又給了寧晏一個安撫的眼神,寧晏這才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中,跟著女官踏入了慈寧宮。

慈寧宮內的地龍燒得極旺,布簾掀開,熱浪騰騰,寧晏一時有些不適應,她生生忍住,又將大氅褪去交給宮女收著,面色不動跟著女官過大殿,進入後殿的暖閣。

珠簾被掀開,明間靠北的紫檀高底坐塌上,端坐著一老婦,她穿著一件靛藍福壽紋對襟褙子,銀絲一根不落束入烏檀木簪後,通身無飾,她面容布滿褶皺,神態略有幾分疲乏,乍一眼瞧去與普通老嫗無二,寧晏竟是微微怔了怔,難以想象這竟是那個名貫四海的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