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明朝其實是一個小古板。

她生在凡間的書香門第,還不會說話時就坐在父親膝頭聽著四書五經,後來拜在衡玄衍門下,衡玄衍是個受傳統儒家禮義熏陶的君子,昆侖又是全天下最清正的宗門,明朝是受著最正統端莊的教育長大——簡而言之,她是個正經人,正經到有點古板的那種正經人。

在明朝心裏,不同的身份定位是不一樣的,爹娘是爹娘,師尊是師尊,師兄弟姐妹是兄弟姐妹,朋友是朋友,而道侶,是在有了正式名分之後,才算是真正的道侶。

在師尊和褚氏長輩正式承認她們的婚約之前,明朝雖然喜歡褚無咎,但其實是很克制的喜歡——心裏喜歡,嘴上不太好給什麽承諾,更不可能有親密的舉止,畢竟什麽都不作數呢,萬一沒結成親事,大家也都恪守君子之禮,沒有唐突誰傷害了誰。

但師尊與褚氏長輩既然承認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明朝現在看褚無咎,已經從一顆“喜歡的大白菜”,變成一顆“喜歡的自己家地裏的大白菜”。

自己家的了噯!

那就可以親親抱抱貼貼舉高高了!

明朝一下子活了。

正經的小朝朝一下變成活潑的小朝朝啦。

“不是禍!”明朝貓貓大聲說:“你是我喜歡的人~~”

明朝在褚無咎臉上香了一口,然後吧唧去抱他。

明朝一下抱住褚無咎的腰,發現他全身都是僵硬的,衣料下肌肉緊繃得近乎堅硬,好像完全沒有意料到這種突然的親密,簡直像一頭應激的大型貓類野獸。

明朝突然有點害羞。

但她對不認識的人社恐,對“自己人”卻很活潑主動,所以她沒有因為害羞把手收回來,反而啪嗒貼進他懷裏,軟軟的手臂努力環住他勁瘦腰身,軟咩咩地撒嬌:“貼貼。”

少年好半天沒有動靜。

像是連呼吸聲都停住,空氣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復雜又晦澀的東西。

直到明朝奇怪地仰頭想看他,才感覺少年終於伸出手,慢慢的,像是有些遲疑、有點壓抑地,手終究落在她後背和後腰之間的位置

——他像是有點不知道該環住她的腰,還是摟住她的後背。

明朝更害羞了。

她和褚無咎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不過一直都是褚無咎更主動對她表白心意,她還以為他什麽都懂呢,結果動起真格的,他也好青澀哦。

還不如她嘞。

明朝突然有點驕傲,她可以挺直胸|脯說她大概比褚無咎強不少,畢竟她還偷偷看過好多凡間的話本呢,什麽狐娘夜會落魄趕考才子啊,什麽千年老樹精把縣城富戶家的小少爺搶到山裏做壓寨夫君啊……雖然師尊一直不許她看,但不聽話總是熊孩子的必備技能,她還是自己悄悄藏著看來著。

現在不就用上了嘛!

明朝伸爪過去抓住褚無咎的手,放在自己後背,特別豪氣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重新鉆進他懷裏,幸福地抱住他。

腰背被柔軟的手臂抱住,手心是女孩子細細的腰肢,她臉頰貼著他胸口,呼吸時小小的氣流會吹過他領口脖頸裸|露的皮膚。

有那麽一刻,褚無咎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情並不像計劃中那樣可以按部就班、遊刃有余。

少年站在那裏,抱著懷裏柔軟纖小的身體,頓了好一會兒,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

明朝感覺到了,像在後山擼大貓,又給喂好吃好喝的又給梳毛,好久終於熟悉了,於是大貓願意主動跟她貼貼,心裏又高興,又滿足。

“我們既然定了婚約,以後你就別叫我衡姑娘了吧。”明朝熱情說:“我叫衡明朝,師兄師姐叫我明朝,師尊叫我朝朝,你也可以這麽叫我呀。”

少年靜靜抱著她,聽完看著她,卻垂了垂眼,說:“我不想叫別人叫過的名字。”

“…”明朝呆了呆:“啊?”

少年垂眸,像是想了一會兒。

“我叫你阿朝。”他低聲說:“這個名字,只有我來叫你。”

明朝其實有點不理解他的獨占欲,連一個稱呼都要獨一無二的。

但她看見他棕黑深亮的眼眸,像一口籠著霧的湖面,沉沉倒映著她自己的身影。

明朝的心一下子軟了。

這是她喜歡的人,是她未來的道侶呀。

她願意接受他性格中一些也許不那麽正直美好的地方,她選擇了他,就願意寬容和許諾她能給的一切。

“好呀!”明朝歡快地回答,然後笑眯眯說:“這個名字,我只給你叫。”

少年垂眼看著她,唇角輕輕動了一下。

明朝睜大眼睛,指著他驚喜:“你笑了!”

少年輕笑:“我平時也沒有不笑。”

明朝卻有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搖頭:“不一樣,感覺…”

她想了想:“感覺你這次笑得格外好看。”

褚無咎聽她這麽說,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慢慢壓平,便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