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接下來的那幾天, 沈家的氣氛是十足的壓抑,那個2015年的高考林漾其實記得並不是太清晰,反而對高考前最後兩天的記憶尤為深刻。

因為家中沈柏裕再也沒回來過, 卓季芳也一次沒過來過,她反倒變得異常平靜。

就連林漾最重要的高考她都沒再過來叮囑,幾乎是緊閉房門沒怎麽下樓過。

林漾不知道那個晚上沈妄和卓季芳說了什麽, 更不知道沈柏裕和沈妄又聊了什麽, 她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她高考過後的那場爆發。

既無力又窒息的沉悶感讓林漾一個字都沒看下去, 她坐在窗戶旁, 手邊是被她隨便翻了兩頁的各科書本, 周圍靜的只剩下窗戶外刮過的風聲。

隔了一條馬路的對面公園裏種著大片大片的杜鵑花,只是可能因為受今年天氣影響,那處的花瓣開的並不旺盛, 似乎比往年要來的更遲一些。

林漾想起12年剛來長川的那個盛夏, 她在校園裏見到的那片杜鵑花極為艷麗, 引人奪目。

她來三年了。

都已經來三年了。

可是怎麽就, 三年呢……

窗外李姨敲門, 林漾以為是給她送湯上來,正習慣性要應“好”的時候聽見李姨說:“漾漾, 部長回來了, 讓你去書房一趟。”

她指尖驀地一縮, 眼眸裏閃過一絲慌亂。

沈柏裕在隔了兩日後回到了這個家。

在林漾要高考的前一日。

她起身關窗戶,視線卻再一次落在那大片的杜鵑花上。

終究還是合上。

她和沈妄在那個花開的最好的盛夏相遇, 卻也在這個花開的最遲的盛夏錯過。

和沈妄不同,沈柏裕的書房林漾很少來過。她站在沈柏裕的對面, 身背很直, 明媚的五官再無一絲猶豫。

“坐吧。”沈柏裕從電腦屏幕上擡頭, 語氣卻明顯多了疏離。

林漾已經猜到他叫自己來的目的,頷首道:“沈叔,你問什麽我都會說。”

到底是經常在官場上打交道的,沈柏裕對於她這小孩子的脾性淡笑了下,放下手上的工作,以一副領導模樣坐在椅子上:

“我沒什麽想問你的,我也不想問那些,我叫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媽跟我提出離婚了。”

林漾錯愕擡頭。

“還有沈妄,”沈柏裕淡定地又扔出另一枚炸、彈,“在同一個晚上,沈妄也跟我說,讓我跟你媽離婚。”

“林漾,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意見,關於這件事你什麽想法?”

他把這個難題丟到了林漾身上。

沈柏裕終究還是要讓林漾做出選擇。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選擇不同面臨的代價會是什麽。

所有的壓力都被推到了林漾這邊。

林漾一時間反倒有些難以消化這消息。

所以卓季芳提出跟沈柏裕離婚,是因為卓季芳選擇了……她嗎?

那沈妄呢,沈妄又為什麽也要勸他們離婚?

那些可怕的猜測在林漾腦海中出現、蔓延、擴散,她有些打顫地扶了下面前的椅子,臉色瞬間煞白。

沈柏裕並不意外她這個反應,一邊拿著鋼筆簽下了一個重要文件一邊不緊不慢道:“他們為什麽這樣做你應該清楚,林漾,你確定要讓他們為你的選擇買單?”

那一刻,難過、委屈、糾結、矛盾、不甘、甚至憤怒的情緒一下全堵在她胸口,林漾死死抓住板凳,因為不穩,她胸膛以至脖頸都在劇烈起伏。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為什麽明明她只是生出了想法卻一直在用力克制並沒做出任何超越界線的行為,可還是會被同樣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知道的人們譴責呢?

就因為,她生出的那個想法,是不該、是罪孽嗎?

林漾自嘲地閉眼冷笑,或許在有那一絲念頭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全世界唾棄了。

可那又如何,她不後悔,是真的不後悔。

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沒把這個想法真的坐實再來承擔這些莫須有的指責和罪名。

畢竟他是那麽值得的沈妄。

是一個會注意到身邊每一個人的沈妄,一個以後再也不會給林漾提書包、擰橙汁瓶蓋的沈妄,一個堅定地跟她說“我在海京等你”的沈妄。

林漾的動心,深到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沈妄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父母不幸的婚姻曾讓她不再相信會有純粹的愛,但沈妄,一個不說愛,卻借著兄妹的名義把所有偏愛給了自己的人……

一個會半夜趕回來給她過生日,會關心她所有喜怒哀樂的人。

林漾也曾生出嘗試的念頭,但她知道那是奢望,她只是貪婪地、享受地想要把這份偏愛維持地更久一點,因為沈妄,她也想要相信,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始終如一地愛著自己。

可沈柏裕說:“林漾,你不該那麽自私,你不該把這些全推給沈妄一個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