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992·夏 ◇

◎打馬飛馳,四蹄生風1◎

1992年8月2日, 青豆破相了。

能讓她真生氣的事兒極少。就算遇上被二十歲的大小夥拿瓦片砸了腦門的荒唐事,她也悶那兒,還給氣笑了。

虎子亦哈哈大笑:“豆,你臉上坑也太多了。又是酒窩又是砸傷, 我跟你說, 這種事單數不好, 得成雙。”

虎子的意思是,如果臉上的坑是單數, 會有不幸發生。做生意的人不信科學只信邪。他不說沒人信, 說了青豆心裏難免難受,隱隱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這難受勁兒到次日傍晚, 顧弈親自上門來給她擦傷口,也未得消解。

他嘴上抱歉, 實際卻沒有停止嘲笑,“多大了, 還要拉手?”他嘲笑青豆, 順勢拉上她的手。

他不是認真牽的。

那副表情也是青豆熟悉的——一副青豆做錯題, 他抓她手心、下一秒就要打她的表情。

顧弈野獸般聞見血腥味的興奮勁尤掛嘴角, 青豆還沒來得及反擊, 身後的門推開了。

青梔闖進來,正好撞見顧弈拉青豆的手。

她估計自己嚇壞了, 被那畫面嚇得倒退一步, 規矩把書包放在縫紉機上,頓了頓, 趕緊轉身。

離開房間, 居然還把門給他們帶上了。

要命。

平時進出從來不敲門, 死活學不會禮貌的人, 居然如此識趣。青豆咬牙,就知道這丫頭不是笨,不是聾,完全就是懶。

青梔開竅肯定比青豆早。她有電視看。在青豆追著虎子聽金庸新編的幼稚年紀,青梔已經在面不改色看電視劇親嘴了。

青梔再也不是那個看《廬山戀》能被打發去買毛豆的姑娘了。電視裏,要是男女角色距離挨近,有親密征兆,這時青豆支青梔去倒杯開水啥的,青梔理也不理她。還會覺得她小題大作,沖她翻白眼,叫她孔夫子。

青豆看著那扇闔上的門,氣得要噴血。

顧弈收起小徐媽媽給的酒精棉花,跟青豆說明天來不了,讓她自己擦。

青豆順嘴問,“這次去的地方遠嗎?”

“在南弁鎮,還挺巧。是不是?”後天是七夕,南弁山有香橋會,也就是廟會,屆時遊人如織,聚集不少善男信女。他這邊要運一車舞龍舞獅隊伍的家當,還有一百多斤本地蘋果。“說每年都辦,很隆重,你去過嗎?”

青豆搖頭:“沒有呢。可能我那邊是鄉下,離鎮上有點遠。”也有可能她太小了,所以這麽個南弁鎮的大活動,她聽都沒聽過。

“要去玩玩嗎?”顧弈發出邀請。

青豆眼睛一亮,正好可以去拜拜觀音,祛祛邪氣,看看大哥,還有湊湊熱鬧。她問:“坐得下嗎?”

顧弈瞥了眼她眉心的一點刺目:“你要不嫌曬就坐車槽。”

青豆沒有概念。大太陽是曬,但車上總歸有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吧,就算曬也無所謂,車子在動,動就有風,有風就不會熱啊!

這麽好的順風車,她得拉青梔一起。她要讓青梔見見大哥。

一開門,青梔正站在小廳中央削蘋果。

削水果的多用刀鈍了,擱在桌上,青梔舉了把菜刀,姿勢艱難,手都撐不住刀柄,還非要整點活。

見他們出來,青梔以為顧弈立馬要走,著急道:“姐夫,現在走嗎?我還沒削完呢。”每次去鄒榆心家,對方都會切蘋果丁入碗碟,再插上兩根牙簽,特別精致。這是她給顧弈削的蘋果。青梔想說,她家也能搞。

青豆和顧弈皆是一愣,對視一眼,大概在找這屋誰是“姐夫”。

青松在廁所搓褲子,聽見青梔叫姐夫,笑得皂滑出手心。

他探出頭,打量起相差一個頭加半截脖子的顧弈和青豆,露出不太滿意的表情:“剛剛,梔子說你們在親嘴。”

“啊?怎麽回事!”他擺出問罪的表情。

青豆本來還想罵青梔瞎叫什麽姐夫,聽見青松的話,當場改了決定:她要揍死程青梔!

就在青豆起勢之前,青松臉色一變,嬉皮調侃:“我說絕對不可能。程青豆?怎麽可能呢!給程青豆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家親嘴。”

那青梔就要問了:那在哪裏親?她看二哥都是在房間親得蓉蓉的啊。青松認真想了想,按照青豆的性子,估計得打個地洞,要麽趁家裏完全沒人。

青豆臉頰暈開紅霞,掐上青梔的腰警告她,不許胡說八道。

顧弈不怕死,竟敢接如此禁忌的話題:“確實,程青豆......肯定不敢。”她什麽都不敢,就敢兇他。

青松擠眉弄眼:“看,我多信任我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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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顧弈運完貨物,繞了點路,從西寧區開到清南區來接程青豆。他們碰上面,往對方身後掃視,彼此都有些訝異。

她問:“唉?不是說有個師傅的嗎?”怎麽車上一個人都沒有?

顧弈昨晚特意去找的師傅,一人攬下兩天的活,想讓車子空一點。南弁鎮他坐車去過幾趟,路比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