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991·冬 ◇

◎千年萬歲,椒花頌聲3◎

熱戀鴛鴦意猶未盡, 奈何小鵪鶉們灼熱的眼神實在礙眼,他們依依不舍,還是斷開纏綿得勾芡的銀絲,規矩束手, 站至兩旁。

緩了好幾口氣, 素素才反應過來, 自己得開門迎客。

青豆兩腿打顫,差點暈過去, 咬住舌頭會拉絲嗎?好惡心又......好誘人。她有點難受, 吞咽困難。

下意識的,顧弈偏頭看向青豆——這丫頭淡定如斯, 不緊不慢咀嚼口中的山芋,目光定定, 經驗老道,好像他們剛剛只是拉了個小手, 而不是一場幹柴烈火。好像她對此見怪不怪, 見多識廣。

順那一道眼神, 顧弈和傅安洲目光交匯, 當然, 他們默契地沒有下移視線。

作為同一種生物,處於差不多年紀, 有在錄像廳分享同一類電影的經歷, 顧弈和傅安洲都知道,彼此需要一點時間“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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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 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十一點半, 兩副牌結束, 收音機裏高亢美妙的慶賀新年之詞突然出現雜音, 看牌的青豆手空,跑去調頻。素素宿舍收音機是半導體的老式收音機,各關節卡頓,偏偏調頻的旋擰特順滑,她輕輕一轉,滋滋卡卡的尖銳雜音迅速劃過耳朵。

青豆秀眉緊蹙,臉皺成一團紙。她最受不了這個聲音了。

手搭上旋擰,剛要繼續轉,裏面的聲音清晰傳了出來:“您好,您在嗎?”

青豆愣住,嘀咕:“在啊,怎麽了?”

打牌的幾人齊刷刷往收音機看去。

“您有什麽煩惱嗎?您一定沒那麽快樂吧。”這人腔調一點也不像個播音員,普通話不標準,倒有點素素的口音,軟綿綿的拖沓。

青豆十分震驚,那邊怎麽知道她有煩惱,沒那麽快樂?那人認識她嗎?

顧弈伸手,按掉開關:“別聽了!”

“為什麽!人家正在說話呢。”青豆按下開關,非要聽。

素素也一臉好奇,牌都放下了,手撐著下巴:“這什麽頻道啊,沒聽過呢。”

虎子顧弈和傅安洲看了眼波段,垂眼沉默,也不知道要不要攔著兩個傻姑娘。

年三十,那家廣播還算有良心,沒分享少兒不宜的內容,只是平靜講了個鬼故事。

聲音清晰,沒有情緒,這最嚇人了。

聽到一半,青豆生出後悔,又不得不揣著想知道下文的好奇,哆哆嗦嗦聽下去。素素聽了兩句跑去和小海聊天,兩人縮在角落有說有笑。

三個男人打跑得快,順便說起上回聽鬼故事,說的是宿舍四人半夜聽了同一個廣播,卻聽到截然不同的四個鬼故事,最後三人陸陸續續以他們聽到的版本死去,那個沒死的戰戰兢兢調查,最後還是順著自己聽到的那個版本死掉了。

青豆抱著床邊的支架杆:“不許說了!”

半夜聽收音機是會被禁止的。二哥說,半夜聽收音機會被收音機裏的人抓跑。

青豆一直以為小孩子要早點睡,是為了長身體,哪裏曉得,也有收音機的事兒——白天,收音機裏是口家大事,民生快訊,到了深夜,中波能收到附近一些不良營生的頻道,除了鬼故事還有性故事,晚上還能收到短波的外國電台,嘰裏呱啦講鳥語,有俄國人講的俄語,英美人講的英語,以及中國人講的英語。

好多人都聽過,但聽完不敢說,當偷聽到軍事機密一樣默默咽下。

虎子第一次和顧弈對上深夜暗號,罵他怎麽裝這麽像,平時道貌岸然,一副好學生樣子,原來也不過是個tm半夜聽下三路東西的人。

傅安洲從沒聽過。他對世界的好奇心很小,更多是審判。他對這些新式東西的了解,也就是在1990年夏天,與他們鬼混才知道,深奧虛緲的哲學之外,有這麽多實在的、刺激心跳的東西。

虎子見傅安洲這種翩翩少年都能拉下水,更加確定男人都一樣。只是皮相上有區別。

更沒區別的是,這種男孩子的品味都是如此類似。

他們為什麽都喜歡程青豆啊?

程青豆想尿尿,又不敢一個人去,嘰嘰咕咕自言自語給自己打氣,兩個男生異口同聲:“我陪你去。”

那一秒,青豆傅安洲顧弈三人皆有不自在劃過。

虎子卻覺得,最尷尬的是他。他一點都不想陪。那地方臭烘烘的,要不是自己的屎尿,他絕對不會專程護送一趟。

但為了不讓顧弈和傅安洲尷尬,他也懶洋洋湊了個不三不四的數:“我也陪你,人多力量大,正好多撒點。”

素素和小海倒在下鋪,頭挨著頭,和衣而臥,聽呼吸,早會周公去了。青豆眼見沒什麽指望,縮了縮下腹:“我再憋一會。”

虎子憋不住了,拉上了顧弈。

面對哄臭臟亂、草紙亂飛的小便池,倆人隔開一個位置縛雞排尿,虎子拱拱他:“你大學就沒漂亮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