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日昭昭,有女惶惶。望之綠裙渺渺,艷而不媚,嬌而不弱。但見其淚眼朦朦,隱而不抑,哀而不悲,當真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癡情女。

四周一片抽氣聲,饒是傳言猛烈蜚短流長,真等親見親聞時才知葉家女有多驚世駭俗。如此不知避諱,如此直白大膽,果真是相思成病,伊然快要病入膏肓。

“這葉家姑娘當真是癡情。”

“她這是何苦,明知高攀不上,何苦壞了自己的名聲,輕賤自己招人恥笑。”

“她也是身不由己,害了那相思病,恐怕是半點不由人。”

“…哎,也是個可憐人。”

眾人感慨萬千,有人鄙夷有人惋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葉娉身上,幾乎將被她踩在腳底的王沐遺忘。

葉娉淒淒低泣,眉目微垂之時,眼尾卻是瞟著溫禦。

溫禦背手而立,睨視著哀切可憐的小姑娘。小姑娘臉上帶著淚,瞧著最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癡情的女子。

他見過太多兇狡之人,易容善言無懈可擊,刖刑剮刑面不改色,最後還不是盡數伏罪。他有無數種法子戳穿此女的真面目,剝皮抽筋窺見其骨,但他並沒有這麽做。

許是人心已老,遇見同類,難免生出些許悲憫。只是他不是善心之人,被人利用糾纏之後,更不可能讓對方得寸進尺。

他氣勢一變,葉娉的心跟著顫了顫。

如果換成是她,大抵也不可能同情一個對自己死纏爛打的人。

“郡王,您莫要為難。您是何等身份,豈能沾手這等腌臜之事。何況殺狗焉用屠龍刀,對付這等齷齪之人不需要您動手。”

溫禦沒有溫度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如無形的刀一寸寸挑開她的深情偽裝,露出所有的算計與不堪。

她心怯,但無謂。

因為她的婊,已盡在他眼底。

“本郡王為何殺他?”

溫禦的話讓所有人一驚,葉娉更是心顫得厲害。這位溫郡王的話外之意她聽出來了,相比殺王沐,他更想殺的應該是自己。

對溫禦而言,她確實該死。

易地而處,如果有人死皮賴臉天天說喜歡自己,像個蒼蠅一樣討厭,恐怕她也會被煩得想殺人。

“郡王,小女不是那個意思。您是高山的雪,是天邊的月,像您這樣的人原本不應該落入凡塵。小女心悅郡王,願用一生仰望郡王,唯恐這世間的紛雜攪了您清明的心。小女不會說話……恨不得將心剖出來給您看,又怕汙了您的眼。”

宋進元瞠目結舌,這樣的情話,他也想要!

溫禦活了兩世,大膽的女子他見過,狡猾的女子他也見過,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集所有女子不應該有的品性於一身。

厚顏、狡語,無懼無畏。

陰曹地府走了一回,性情會如此大變嗎?

“你可知,有些話說得多了,不僅騙得了世人,也能騙得了自己。莫到最後騙人不成,反倒成了自欺欺人。”

這話是箴言,也是警告。

“溫大人,你別走,你別走啊。”宋進元見溫禦說完這話轉身就走,急了。這小子一走,他哪裏還有戲看。

溫禦眼神寒涼地看了他一眼,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溫承天這小子,他惹不起。

葉娉就知道溫禦不信她深情,哪怕她把情話說成了花,對方也只當她的話是空氣。可是她立下這樣的人設,總不能朝令夕改。若真是那樣,她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得更快。

她對著溫禦的背影哀傷喃喃,“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遲早有一天您會知道,有些人或許微不足道,但卻願意用盡一生去愛另一個人。”

溫禦聽清她的話,腳步未停。

愛?

不過是世人縱情的托詞而已。

這個小姑娘,上輩子死的時候年紀太小,自以為沾了陰曹地府的底氣,便以為自己得天獨眷無往不利,進而半點不懼世間的魑魅魍魎。卻不知人心更是險惡,比惡鬼更是陰毒。

王家樹大根深,想連根拔起絕非易事。僅憑一人之力,根本是癡人說夢。便是搭上葉家老小,恐怕也不能撼其半分。

他倒要看看,此女能走到哪一步。

宋進元不敢去攔溫禦,這小子的性子他也是怕得很。尤其是最近,他感覺對方的氣勢越發淩盛。他真怕這小子太冷漠,把人家葉姑娘給嚇得縮手縮腳,那他以後豈不是沒戲看?

“葉姑娘,咱們不急,來日方長。溫大人就是這性子,越是在意越是不動聲色。本官相信他心裏定有觸動,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

這話葉娉聽聽就好,不會當真。

她心下微動,暗道這個宋進元或許能為她所用。

“日久見人心,山高顯水長,小女不急。”

這事她可急不來,再說她是真的不急。她又不是真的需要溫禦回應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和對方如何如何。